东瑞
读、写都很少时,我们或可替极短篇下各种各样的定义;像几道绳索勒杀写作人的勃勃创作力,将艺术框死在一种固定的格式里。
读、写愈来愈多了,我们越来越觉得极短篇的博大,如一个百宝箱,愈掏愈“有”……最后掩卷闭目沉思,竟凭着感觉鉴别和判断什么是“极短篇”?
但极短篇并不玄。与诗接近;有时还可抽析出些微哲理,或多或少的机智、小聪明,辅以浓缩的文学色彩不浅的语言,精致一如值得不断摩挲的美玉。
诗意的感觉和深刻的内涵分不开。初读时觉其清浅如溪,再读时又有所发现,最后是拍案惊奇。回头细思时才体会到它没有说出来的比写出来的更多更丰富。余味不尽是它的长处。更妙的是:好似什么都没有说,实际上说了很多。
微型虽可以说是抽掉水分的短篇小说,但绝非短篇的“浓缩”。毕竟它无法负载枝蔓太多的复杂情节,不能像短篇、中篇那样细写人物性格史。它比短篇更具有单纯之美。如果说,长篇是大热水壶,中篇是大酒杯,短篇是矮咖啡杯的话,那么,微型就是喝功夫茶那种小茶杯了。
要防止情节的隋性。有头有尾、四平八稳,可能只是完整的故事而已。故事只读一遍已经足够;极短篇不然,读完仍会产生再读一次甚至两次的强烈愿望和冲动。
悬疑、误解、巧合宜运用得恰到好处,拿捏到分寸。如果用得太滥,读者读到一半就知道结尾,那就很失败。这类微型将自己置于与读者斗智的险境,该问一问自己是否有把握每一次都稳操胜券?须知随着时代的发展,文学读者的文学智商也越来越高。
极短篇是:对人生的深刻感悟,以极短的篇幅,诗意地表达出来。因此新颖深刻的立意、寓意,构成了它的生命和灵魂。
极短篇是:对生命的美好感觉,倾注到文学语言的琼浆玉液中,喝完一杯还想喝一杯。片刻的享受却让你一辈子叵久难忘。
极短篇是:对人性的精微洞察,向读者写出的简洁的艺术报告书。不需要长篇累牍,但留在你记忆里的程度,并不亚于短篇。冷讽、热嘲、赞美……因题材而异。
极短篇是小说和诗意嫁接之后产生的优质文学婴儿。比诗“实”,比短篇“短”;形式上是小说的,内涵却是诗的。可以有人、事,也可以用纯心理、意识的描绘,反映五光十色的世界。日本文学大师川端康成的掌上篇被誉为五光十色的魔光镜,很恰当地说明了极短篇的功能。
川端康成的掌上篇是感觉主义的。
索尔仁尼琴的微型小说是象征主义的寓言体。
契诃夫的极短篇是传统的写实主义。
星新一的微型糅合了写实和幻想。
可见,微型、极短篇并没有谁规定要怎样写,贵在作家独特的风格,贵在无穷尽的新探索和创意。
人品要好,不可不择手段,毕竟有一条人。眭的真善美和人性的假恶丑作为衡量的分界线;但极短篇要精彩、新颖、别致、突破,却要不择手段——这个手段是指文学形式上的、艺术技巧上的。探索、创新一样是微型面临的重要课题。
极短篇是属于文学的一种文体,一个品种,理应力求品位上的雅而不俗,雅俗共赏。连自己都不明白的晦涩文字和艰深意念,只把自己推向更高的象牙塔中而已,而过分媚俗、流俗的构思,徒流露不高尚的情操,对文学覃是一种亵渎。
极短篇因此也要有品位。
极短篇就是如此迷你,魅力十足。
以一当十;片刻的陶醉绵延、升华成恒久的文学记忆,在你的阅读史上印象不可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