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娥拿到这一封写有寄件人地址的信时,手儿抖、心儿跳。知道是“他”回她的信了。
“他”既不是亲人,更不是情人。他卖书编书,还是一个写作人,普通得很。可是不普通的是他回了她的信。这世道回人家一封信太平凡了,可是这世道如此平等待她的,就没有过一个。不回信似乎是自然的、正常的。大家都那么忙,写作人更是忙上加忙;何况,她自觉自己只是一个家庭妇女。抓住信,真舍不得撕开。阿娥像怀中得了一个宝。今日,窗外天气忽然也变得明朗多了,一家人也都和和气气,可能都有些惊异,为什么通常还在睡梦中的她,不再睡了,得了一封信变得那么高兴?
信内会跟她说什么呢?
双方都有了家庭。那日,她就见到他能干的妻子在一旁帮忙,还跟她说话哩。不过,这也是她的猜测而已。不是夫妇不会如此亲密,不是夫妻没有那么和谐配称的“夫妇相”。也许那种场合,他们公开了身份和关系有所不便?
她似乎确信自己的眼光没错。她也深信他的这一封信不会只是寄目录给她。
把信撕开,快乐就很快流过心田,她好想让这一开心的时刻拖延啊。
不知怎的,她陷入了回想。前一阵子不知写了多少信给报上那些写作人。
不,说不上“那些”,总其量也不过只是~两个吧!那时她被一个专栏的言论迷住,觉得作者写得还不错、有水平,于是写了一封信去赞赏,但竟是石沉大海。是报馆不转信,还是那写作人收到了太忙没能回?写作人真是忙到回三行字也没空吗?还是大作家根本看不起她这一普通读者,觉得没有必要回她?不久,那个专栏没有了,随着版面的革新而换了一批陌生的面孔。她若有所失,禁不住打了个电话去那编辑部问。对方不知何许人也,回答得很冷淡:“办报就好像一盘生意,谁的专栏不获欢迎,我们就要换掉,没有什么情理讲。”……就这样,她从此失去了再度给作家写信的信心和勇气。
但他居然回信了。她的偶尔鼓起的勇气,竟有了回音。这最后一试居然有意料之外的结局。多么叫人振奋呀。
说起来,她文化并不差。可是做家庭妇女、相夫教子的日子,使她把寄托只放在教育好幼子上。行业有如一道墙,使她既盼望和文化圈中人交朋友,却又担心对方嫌弃她。但事实证明这不是一道墙,今天,他居然来信了。正如她那天遇见他时他的许诺:我们今后多联系。
她决定今天不拆信了。
她想过了一周之后才看信,她好想让这快乐延长。她担心快乐一下子失去。因为她不知再写一封时,他是否会依旧回信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