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嫂提着一个旅行袋一跛一跛地下楼,要离开居住十几年的家,她心里有如打翻了五味瓶,甜酸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
她终于走到街上。她回头,望望这座住了多年的大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走到莲峰庙,虔诚地合掌拜神,然后朝青洲(青洲,澳门地名之一。)方向走去。
岁月的流失像一把无形的刀在她脸上雕刻下明显的皱纹,连平常人走路的姿势都没有的她,有机会结婚已相当幸运,生了一个儿子之后,在她的生活中也有过短暂的快乐时光,丈夫在一次工伤意外中丧失生命之后,劳工保险及社会的捐助,使她和五岁的儿子在黑沙环有一个栖身之地。
近二十年来,她的生活如一潭死水,唯一的安慰是儿子,她终于把儿子养大,儿子还找到一份在银行的工作。
“妈妈!我准备结婚。”儿子的话让她感到欣慰,儿子接着说:“我希望过两人世界。”
甄嫂不知所措,本来这个单元也足够儿子结婚用,她对人生已没有任何奢望,只要能与儿子生活在一起,已心满意足。可是现在儿子要走了,她心里在流泪。
“你工作没几年,哪有钱买房子?何况我一个老太婆住着也太空了。”
甄嫂希望能改变儿子的主意。
“我没有打算买房子,结婚就住在这里。妈妈你可以到外婆家住,她老人家也希望常见到你,你搬到外婆家住,外婆就可以天天见到你。我只要将房子装修一下就可以了。”甄嫂望着一派斯文的儿子,他的眼镜背后是虚弱的眼光,有歉意,却不退让。
一阵犬吠声把她的回忆打断,是逸园内的狗在叫。
一对盲人夫妇正靠着一根竹杆边敲边摸索着前往筷子基的盲人中心,甄嫂一下子感到自己有一双好眼睛及一双健康的手,这瞬间她一下子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一堆自我安慰的道理油然而生:孩子大了,只要他幸福,自己搬出去又有何不可?做父母的只有奉献,母亲把孩子养大,房子是丈夫的命换来的,现在给儿子天经地义!
“青洲养老院”映入甄嫂的视野,她心里有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以后不能工作,还可以申请去养老院。她一跛一跛地走向母亲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