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骨丛林间,夜色弥漫,阴风阵阵,天地一片凄凉。距离苏文不到十里,有一处凹地天然形成,方圆数百丈范围内皆是杂草不生,群兽也心厌此处荒凉,不肯到此栖息。远处参天古木林立,阻绝月光渗入,此处却月光普照,一片通透。人至此处,莫不感觉阴凉舒爽,漫天星辰在上,不觉间情深起舞,虽然并无紫红花草相伴,但此地一片空旷,自也有另一番情致。
树叶婆娑,飒飒声响不绝于耳,一袭白衣掠过,月色泛黄,与之交相呼应,似妖魅,如鬼影,速度快得离谱。
白衣身后十丈,一袭血衣紧随,腥红如纱,月色下显出几番诡异,他之速度竟与那袭白衣不相上下。看其面容,突兀煞白,鼻尖如鹰,眼神萧瑟,整个身影也柔弱不堪,似乎一阵轻风便可将之揉成碎片,绝对难以存在。
但就是如此一人,却视诸番障碍如无物,每当他行至古木之前,身形就会蓦地分成左右两截,古木从其身中央而过,对他起不到任何伤害,莫雨寒与他相比倒是落了些下乘。
那般变化,当真就如流水哗啦啦而过,碎石虽有妨碍,却影响不了它的顺畅。二人彼此追逐约有半个时辰,那血衣男子略有不耐,此刻突然打住身影,向白衣女子传音说道:“姑娘,你还想跑到哪里去?若再不停,况某可就不奉陪了。”
那血衣男子名为况承,此次血骨堂几人之首,实力到了幻冥,此刻正踩踏血云而至,停在一古木之旁,只等莫雨寒回应了。
莫雨寒听她此言,不好继续往前,心想:“我若继续往前,他当真回去,此次计划就全数泡汤,师兄们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此时她距离况承只有不到十丈,对他二人而言算不上什么距离,却见莫雨寒寒霜扑面,水汪汪大眼明亮清澈,肌肤胜雪,娥眉略皱,瞄上去别有一番风味。却听她道:“阁下当真要与我等为难?枯木崖不过世人眼中的派别,于你修冥者却是不符的,莫要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况承笑容如花,病怏之状惹人怜惜,答道:“姑娘多心啦,枯木崖虽是世间派别,有了我等加入也自然就是修冥派别了。到时候让诸位弟子学习修冥之术,再创血骨堂当年之威势也不是不可能。倘若他日枯木崖之人如有不从,自然杀了,如此岂不方便?”
这人当真狠辣,竟视他人性命如草芥,恐怕对付起来也是颇为麻烦,莫雨寒对他印象本就不好,此刻更是跌倒谷底,暗道此人太狠,可不能被他将住,此刻说道:“阁下行事未免狠辣了些,就不怕堕入深渊,万劫难复么?”
况承笑得更加妖异,没想到莫雨寒竟然问出此等问题,见着她就如看着怪物一般,只道:“我当姑娘乃是聪明人,没想到却是如此糊涂。试问世间地狱魔人多了去了,又有哪个堕入深渊的?你且当世间尽是正道,可在我眼中,凡是与我行径违背之事,那自然也是魔派了。敢问,我是不是见了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也应该来个赶尽杀绝?”
莫雨寒被他问住,她如此聪慧之人,此刻却也难以回复,似乎况承所说的也不完全错误。空玄历史万年,正邪不两立,这个人人都知道,但却不是每个正派当真称得上光明磊落,也都未见所有魔派之人都是杀人如麻,事无绝对,这是师尊常常给他们灌输的道理。
“哈哈哈,姑娘既然有此疑问,又何不叫住你那两位兄弟罢手,不与我等为难,岂不省了很多麻烦?”况承见莫雨寒心有思虑,趁机煽风点火,只求能少一事是一事。
他不说倒也罢了,这一提醒,莫雨寒立刻醒悟,忽然道:“正邪不两立,你且死了这条心,我若与你萍水相逢,自然不会与你为难,但眼下你之行为却是违背天意,残杀无辜,我焉肯放过你?”
况承笑得更为大声,只听他道:“姑娘说得太过放肆,你不想想修冥界的规矩,此等残杀不过习以为常,你实力强了自然你说了算,倘若没了那本事,敢问谁又会听你在此胡言乱语呢?呵呵,姑娘难道就没有如我等这样干过?杀人夺宝之事对于你七星殿而言也只是家常便饭罢了。”
莫雨寒听不过去,立刻反驳道:“阁下说的未免也太过放肆了。魔派杀人如麻,视乎百姓凡人之命如草芥,这些却都是不争的事实,你之话语尽是狡辩之意,哪里当得了真?”
况承纵情大笑,这妮子毕竟处世未深,哪里明白其中道理,此刻道:“姑娘妄语,况某一点儿都听不进去。你可知两年前轩凌剑出世,有多少名门大派瞧红了眼吗?嘿嘿,七星殿少不了、空明谷也少不了,这些可都是空玄九大派之中响当当的派别,当年西域山脉魔兽大乱,我血骨堂堂主及五大长老被你们正派所害,龙音寺更是穷追猛打,不留丝毫生还余地给我们,姑娘,我们的恨又该向谁说?我们的仇又该向谁报?你们可以任意妄为,杀人如麻,我们这般行径又哪里得罪你们了?”
况承说道这里竟然有些激动起来,血骨堂本也是空玄上名门大派,身为其中的子弟也自有一份骄傲,当一场大乱之下,他们几人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一切世俗观念都有了改变,做人做事,有时候就得果断,行使杀生大权在这个残忍的修真界内是必不可少的。
莫雨寒心里自然也有想法,况承之说在她而言有些震动,只因为她偶然想起当日采取风灵芝,周虎、苏文同她三人与柳东争斗何尝不是况承所说的那样?杀人夺宝,这个概念此时却有了不一样的含义,它开始变得残忍,变得不再那么让人容易接受。
难道这真的就是修冥界?莫雨寒想得糊涂,但事已至此,不容她有半点杂念,整理了心神,只听她道:“是对是错,天地自有公论,你我今日一战在所难免,阁下还是不要费尽唇舌了。”
“好,好一个天地自有公论,那况某可就不客气了。”
况承咳嗽两声,见莫雨寒再无任何动摇,也再不愿与他纠缠,他双臂摊开,胸间忽然狂风大作,隐隐呈现紫红之色,莫雨寒瞧得心紧,暗道:“他竟能将血之冥力炼化到此等地步,幻冥强者看来真是与造冥有着太多的差距。”
“血尘!”
况承胸前一震,那团紫色血雾顷刻间化为灰色之物,风起之后化作点点尘埃往左右散去,融入到深夜大气之中,再瞧不见任何迹象。
“风遁!”
莫雨寒不敢大意,周身忽然风声赫赫,竟是将她对于冥力的领悟使了出来。一时间风卷如潮,挡在莫雨寒四周,形成坚不可摧之墙。
“看剑!”
况承双目爆出精光,周围尘埃点点,渐渐发出紫色冥光,于这黑夜间有如星辰。紫色光点越变越大,衬托月光,感觉幽光森然。
数道紫光袭来,看清模样竟是一把把紫色短剑,幸亏莫雨寒提前祭出狂风之墙遮挡,使得紫色短剑无法近身,否则真是不敢想象了。
“嘿嘿,不错,再来。”
况承说罢,胸口又是幻化出紫色血雾,先是化作红尘,与周遭空气融合,顷刻间又转作紫色短剑袭向莫雨寒。诸番颜色变化用得自如得体,忽明忽暗,显示了况承幻冥的强大修为。
莫雨寒对此尚能应付,狂风于身周卷动,阻绝一切剑锋。但长此以往也难以为继,她可不能乖乖挨打。
“去吧!”
莫雨寒玉指一弹,一道无形风刃眨眼到得况承身前,况承冷哼一声,于左微微一动便轻易避开风刃。但莫雨寒岂是如此容易对付,在其左右,又有两道风刃袭来,况承听得风声,身子忽的斜倾,成悬空之势,风刃掠过,浮动黑发,让况承看起来如神仙般飘逸。
“哼!”
莫雨寒玉指连弹,顷刻间东南西北、上下左右皆是风刃,齐往况承袭来。
况承邪笑一声,身影骤然幻化,变得飘忽不定。风刃疯狂的切割着周围的一切,参天古木不堪重负,嘎吱作响,渐渐已有数颗大树倒下。
“呵呵,这招不错。”
莫雨寒后颈一凉,暗自况承的速度未免太快,此时身后一袭鬼影倏的出现,再看前方,风刃依旧放肆割裂着一切,而那况承却早已不在。
“他是何时到得身后的?”
莫雨寒暗道一声不好,抽身往前行出数丈,由于略带惊慌,紫色血刃又密布左右,顷刻间她已有两三下被割破衣衫,流下淡淡血迹,染红白衫,不过所幸并无大碍。
“逃得蛮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