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雪衣走回房内,顿足道:“沈芳若……傅梅儿……你让我拿你如何是好啊!”说着再也不犹豫的转身而去。
衣履窸窣留在房内的只有那一句:拿你如何是好?空了许久的房间那声音却依旧绕梁,就如同媚娘和蓝妖临死时惊恐的双目始终盘旋在傅梅儿眼前,直到尸身一片冰冷,那凄厉的眼珠依旧半睁着,流露着对这个世界无尽的眷恋。
傅梅儿重伤难愈,南雪衣暂时便留在了驿馆,每日细心照料,但却再不肯同她多说一句话,傅梅儿也不主动开口,一连半个月竟然一个字都没再开口说过。
皇甫清忽然变得忙碌起来,自从那日默默而去,便再也没有来看过傅梅儿一次,只是吩咐了下人,南雪衣和傅梅儿的吃穿用度丝毫不许怠慢,其余的便不再过问半句。
至于朵珠被皇甫清押回驿馆后便被软禁了起来,奇怪的是朵珠既不反抗也没有再做出任何举动,每日只是坐在床头抱膝发呆,时而微笑,时而叹息,南雪衣偶尔会来看看她,大约觉得她可怜,虽然作出很多事情但大多都是身不由己,毕竟一个如花年纪的女孩,本该在父母身前享受掌上明珠的宠爱,然而贵为公主的她却被远嫁仇国,还被当作了利用的棋子……
这一日皇甫清却忽然命人来找南雪衣。
南雪衣走进书房的时候,皇甫清正在和京城前来传讯的家奴说着什么,见他来了,一挥手,人下去了,才道:“明日便回京了,她的伤势如何了?可能禁得住长途颠簸?”
南雪衣轻笑道:“如何了?你自己看过不就知道了?何必问我!”
皇甫清刚刚端起的茶杯,咣当的一声便扔到了桌子上,“南雪衣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吗?”
南雪衣柔和的一笑,并不见怒色,只是那一双清水般的黑眸里含了一丝轻视,“她为了你身心俱是千疮百孔,而你却连看都不曾看一眼,我当真为她不值得。”
皇甫清听言冷笑道:“你们不是快成亲了吗?本王自然要避避嫌才好!”
南雪衣挑眉道:“哦?那你何必带她回京?我这就将她带走,从此天涯海角让你避足了嫌。”
皇甫清闻言一怔,良久方缓缓道:“除非本王死了,否则她这辈子都是我的人!”说罢将南雪衣留在屋内甩手而去。
傅梅儿经过半月的修养,身上大小伤口差不多均已愈合,只是腿上的断骨仍旧还没有完全长好,行动十分不便。
第二日一大早皇甫清便命人为傅梅儿收拾停当,准备回京,这是本月来他第一次来见傅梅儿,只见眼前的女子依旧眉目如画,唇红齿白,虽然久卧病榻,却丝毫不影响艳丽夺目的容颜,只是那双飞扬神采的眸子比起以往暗淡了许多。
傅梅儿抬头看到皇甫清和南雪衣一同进来,面色微微愣了愣,不知道是因为多日没有看到皇甫清有些陌生还是她的恨仍旧未消,眼光只是稍稍在他脸上一转,便落在了南雪衣的脸上,再不曾挪开……
皇甫清咋见傅梅儿,多日来压抑在心底的关心与怜爱一时间全都迸发出来,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对感情收放自如,原来对她的眷恋并没有因为这十几天来的刻意压抑而有所变淡……
皇甫清走上前来说道:“梅儿我们要回京城了。”说着伸手想要抱起她来。
然而傅梅儿身子往里挪了挪,一把推开了皇甫清的胳膊,满眼的戒备。
“梅儿——我抱你去车上好不好?我们回京城了,回家……”皇甫清差异的看着傅梅儿,“你怎么了?说话啊!”
傅梅儿只是默默坐着,任皇甫清说什么,都不回答,眼神却绕过他望向身后的南雪衣,眸光中满是希翼和无助。
皇甫清注意到了这一点,无奈地侧了侧头,向旁边让了一步。
南雪衣走过来,还未说话,傅梅儿忽然明媚一笑,已朝着南雪衣张开了双臂。
皇甫清见到此情此景再也忍耐不住,冷哼了一声,冲了出去。
南雪衣无奈地苦笑了笑,摇头道:“芳若你这么利用我……南雪衣也是有血有肉的男儿,也是有心的,你……太不厚道了。”
傅梅儿缓缓垂下了手臂,漠然而坐,似乎南雪衣的话并没有飘进她的耳朵,身子忽然一轻,已被凌空了抱了起来。
南雪衣将傅梅儿举至胸前叹道:“也许该避嫌的人是我,或者说我不该搅在这趟浑水之中了,芳若我累了。”
傅梅儿抬眸,好像第一次看到南雪衣一般,仔细的打量了一遍他的五官,不是那么的棱角分明,却柔润的十分好看,看一眼便知道是个柔情似水的男儿,任何女人在他身边都会是幸福而安心的吧?这个蓝妖到死心心念念的人……傅梅儿这才发现南雪衣真的很好,很好,好到自己的确不该利用,否则蓝妖会怪自己的……
傅梅儿被南雪衣抱到马车之上,皇甫清早已坐于车内,斜倚着车壁,好似在闭目养神。
安放好傅梅儿,确定她不会因为马车的颠簸而是伤腿受印象,南雪衣迅速的跳下马车。
傅梅儿望着南雪衣轻巧的跃上马背,打马前行,不由得露出一抹十分灿烂的笑容,这样的情形让她想起多年前的某个午后,董十七带着傅梅儿在河边练剑,一个月白色身影打马驰近,对着她笑道:“春光明媚小师妹可愿随我去个好地方?”说着狡黠一笑,那笑容耀眼得竟比暖阳更灼人眼。未及回答,董十七已跳起来在男子脑袋上敲了一记暴栗……男子跃马而下,滑稽的求饶惹得傅梅儿站在垂柳下笑弯了腰。
而今那一抹月白身影比起当年越发的丰神俊逸,只是那样醉人的午后却不会再有了,未来等待着她的只会是无尽的血雨腥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