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远的一个军账内,账外高手如林,阳光充足;账内光线阴媚,水雾弥漫,特别是一个屏风后,淼淼水烟正徐徐上升,伴着花香,让人迷醉,它们都是从一个装满热水的大浴桶上发出的,浴桶内飘满鲜艳欲滴的玫瑰花瓣。浴桶旁不远立着一个博古架上,架上放了一个小木盆,单雷正亲自帮楚巧玉把脸上、脖子上、手上的易容物洗去。
随着易容物的洗去,渐渐露出了楚巧玉白得晃人的美玉肌肤,单雷自己都惊呆了,他看出楚巧玉比半年前更美了,雪肤粉嫩晶莹,朱唇不点而红,眉似画,睫毛像扇子,水眸似墨玉,小巧的玉鼻翘而挺,真是美得像天仙;美得夺走人的呼吸;美得让人只看一眼就产生占有欲。
是的,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希望她自己本身的美色能引起众人的惊艳和金陵钏的占有欲,从而救她自己一命。
他知道金陵钏这个人不好色,认识他这么久,没见过他近过女色,但她不是一般的女色不是么!她有使耕者忘其犁,锄者亡其锄的本领,连梁国的太子也为了独占她的美,而为她摧眉折腰。
“单大哥,我知道你为了我好,我不是傻子,我明白你这么做的用意,但你真的觉得这有用吗?有必要吗?对他来说我是敌国的公主,他非要我死不可,我的美根本不可能去掉他的戒心,他那么冷酷无情的一个魔王,你想到我这么做的后果吗?我不会是在自取其侮之后更惨地死去吗?”楚巧玉迷茫地说。
单雷被她的话惊醒了。他坚定地看着楚巧玉的双眼说:“不会,相信我!”但他的心在打鼓,也在做艰难的决择。为了把她从死神手中抢下来,让她真面目大白天下,这个大胆的决定,真的是送羊入虎口,但他不想用事实吓坏她,她已经够怕了。
“单大哥,你是我今生最亲的大哥,你知道我没其它亲人了,你是我唯一的依靠和信任。你多次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更是置自己于不义不信的地步,只是为了救我。我今生怎么报答你呢?”楚巧玉凄婉地问,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报答不了他了,自己不久的将来就要死去。
单雷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止,苦涩地想:报答我?我自己从来没敢想过这个问题,当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惊为天人,你的笑像阳光,能温暖一切,你贵为公主,却是个亲民的圣女,而我只是个落魄的丧家之犬,我们之间有天渊之别。我只是想如果能在有生之年都守护你,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你也国破家亡,一夕之间被打入地狱,然而我却没有能力保你周全,连起码的让你无性命之忧都做不到,我没用呀!我不配守护你。
很多时候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是谁说: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但所思所想的话单雷永远都不会说出口。
他反而说:“公主,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尽卑职的本份,你无须感谢我,反而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还叫我一声大哥,我无地自容。”
“单大哥,你明明知道我不是……”看着他执拗坚定的眼神。“算了,如果我不是公主多好,那样我们就能躲到一个天下太平的国家──你都不知道我有很多做小生意的点子,我很会赚钱的,那样我们就不用为权贵们卖命了。我们像所有的老百姓一样,只为生计发愁,日子碌碌而平淡,偶尔发生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可以弄得跟天快塌了一样,想一想这样的日子多美!这也是银荷她们一生的追求,可惜,我和她们一样都没有机会了。”说到后面楚巧玉自己都哽咽了,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惆怅和恐慌。
单雷突然觉得胸口酸胀酸胀的,眼睛一阵阵地发涩。“胡说什么,你自己贵为公主,你就是权贵,你当然不会过小日子,接触过你的人都知道,你心地最善良,是世上最纯洁的人,你什么事都先为别人着想,为弱者考虑,这样的公主是从来没有过的,这样的你上天怎么可能不厚待,记住:将来你要过得如天仙般让人羡慕。”
“单大哥,你不用安慰我了,我能不能活过今天都是个问题。但我不会辜负你的希望,我会努力的。金陵钏有一句话说对了,在这乱世,我能活到今天,真的是奢侈了。这么多艰难险阻我都挺过来了,还有这么多我爱的人为了我牺牲了,我不会轻言放弃的!”
“公主,好样的。但有些话我必须提醒你,金陵钏这人天生多疑,他一定会追究你易容这事,记住:你只是涂粗黑了脸,其它一概不知,其它高级的易容术决不能让他知道,其它方法有朝一日,你还可以用来脱身。你把之前我给你的易容方子给我,我现在就毁了它。”
“是!我明白。”楚巧玉把藏好的丝绸拿给了他。
只见那丝绸刚到他手中就燃烧起来,转眼化成了一团灰烬,撒在洗黑了的水里,消溶得无影无踪。
哇,真是神奇的内力,如果自己也有这本事,就不用怕金陵钏那恶人了,可惜呀,自己是个连剑都不会拿的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在这样一个弱肉强食,崇尚武力,高手如云,群雄争霸的乱世,真是废人。
“上位者都不喜欢威胁到自己的人,公主如今对他已无威胁,他恼你,只是因为之前你惹火了他,相信我,只要你乖巧就会没事的。”单雷心痛地再次劝慰。
楚巧玉含着泪,低下了头,乖顺地答。“是!”
她越是这样的懂事,单雷就越难过。只想劝慰她,道:“我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说,在丘城,其实还有五六百个人活了下来,金陵钏没有杀光所有的人。”
“真的吗!那个恶人会这么好心?那、那叶丹凤还活着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五个月前,叫了一个江湖人士帮我到丘城走一趟,取回一点东西,顺便打听到的。”
楚巧玉明显地失望了,但还是很庆兴地问:“那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奴隶,但并没有受到非人的虐待。听说他们都在修补城池,改造运河等工程。”
“是我让他们成了亡国奴,自己却活得好好的。唉!”
“别这样说自己,战争不关女人的事,反而这一切都难为你了。公主,不管以后遇到什么,别灰心,活下去,活下去就会有希望!”
“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是我家乡的话,我答应你。”楚巧玉假装已摆脱了阴霾,很乐观天真地对单雷说。她想: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不应该再让他为我担忧,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很可怜而心痛,既然是不能改变的事实,我表现出来的悲伤只会涂增他的不安罢了。
单雷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还能说什么了。最后他快快起身,急急地说:“公主,这是在丘城你换下来的衣服,我一直都收藏着,你穿上它──你就会没事的!”单雷说着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从一个包袱里拿出了一条白色的烟罗纱裙。他把裙放在浴桶边的小几上,再看了一眼楚巧玉,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他必须命令自己走开,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不管不顾地带着她闯出去,自己死不要紧,这会连累她也丢了性命。他心中无比清楚,她最好的出路已是──用女色续命;她受到最轻的欺凌也是──失掉女人比生命还宝贵的清白。但留她下来,会不会像含雪一样,白白受侮完,被杀死?天,他好恨自己!
是谁说:如果只是遇见,不能停留,不如不遇见。
当眼泪滑过脸颊的时候,楚巧玉甚至无法看清,单雷转身时的表情。看着他远离自己匆匆而去的背影,她何常不明白自己的下场。自己的替身含雪就是最好的例子。刚才自己差一点就死了,死在刚才本来是最好的下场,不用受这么多未知的折磨。
不能再想了,一切听天由命吧,楚巧玉开始脱衣服,款步走入水中,将身子沉下去,洁白如玉的手指拨开一层花瓣,细细为自己净身起来。
说真的,自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洗澡都是敷衍了事,从来没有机会如现在这样,在温暖芳香的水中慢慢地清洗自己。她在的水中顾影自怜,看着自己那如玉般雪白晶莹透亮的肌肤,这是连她自己都惊叹的美,轻轻吐了一口气,整个人无助地靠在水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