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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北宿成龙

很久以前,舟山金塘岛上有个孤儿,名叫北宿。他从小性情孤僻,不喜欢说话,但为人勤劳肯干、忠厚老实,四邻乡亲没一个不称赞的。

有一年,北宿在傍海的荒坡上栽了十八棵杨梅树,又在附近挖了一眼淡水潭,每天早晚都担水浇灌。不到三年工夫,这些杨梅树就长得枝繁叶茂,煞是惹人喜爱。夏至,杨梅结满树枝,北宿像得了珍珠似的,高兴极了!他在杨梅林中搭了一顶帐篷,日夜精心看护着。

突然有一天,附近的海面上腾起了一阵狂风,霎时间天昏地暗,狂涛怒卷,大有翻江倒海之势。北宿有些吃惊,赶紧摘起熟透的杨梅来。摘呀摘呀,摘了一箩又一箩,却仍不见风暴袭上岸来。正在纳闷,不知从哪儿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只见她口喘粗气,脸淌汗珠,一边跑一边不断回头张望,跑到杨梅树下刚想止步,不料踩到青苔滑了个趔趄。北宿一看,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你真好!”姑娘惊魂未定地揩着汗珠,不胜感激地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直盯着北宿。北宿顿时羞得满面通红,慌忙埋下了头。姑娘看他这副憨态,不禁“扑哧”一笑,甜甜地叫了一声北宿哥。北宿听了,一颗心跳得更厉害了,捧着杨梅箩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暗暗忖道:哪里来的姑娘,这么美?她怎么会认识我呢?

北宿哪里晓得,这姑娘原来是东海龙王的三女儿,因久居龙宫深感寂寞,便时常悄悄溜出宫,到金塘海面闲游消遣。

这天,她正在那里玩得高兴,突然窜来了一条小孽龙,那孽龙作恶多端,经常兴风作浪,翻船伤人。他见三公主如此貌美,于是产生非分之想,拦着她胡缠起来。三公主气愤难当,顿时就同它搏斗起来。可是斗来斗去,终不是小孽龙的对手。

眼看就要吃亏,三公主忽然灵机一动,趁小孽龙不备,抱着一只白玉圣水瓶,呼地蹿出水面,随即摇身一变,化作一个人间民女逃上岸来……

此刻,她见北宿窘在那里,便指着杨梅树,笑着道:“北宿哥,你的杨梅种得真好哇!肯让我尝尝味道吗?”

北宿这才回过神来,忙从树上摘了一大捧赤紫的杨梅递了过去:“你吃,你吃。”

三公主嫣然一笑,接过杨梅就往嘴里送,美滋滋地尝着味道。这杨梅多甜啊!一直甜到她的心里。三公主越吃越有味,越吃越想吃,索性坐到树枝上,大大方方地一边摘一边吃起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却不停地盯着北宿转动。北宿涨红了脸,慌忙地拿了一只杨梅箩,转到另一棵树上摘杨梅去了。

三公主见北宿如此温厚、善良,又想到刚才那轻狂、凶残的小孽龙,不禁暗叹道:“唉!谁知堂堂神龙还不如凡人好呢!”

她轻轻跳下杨梅树,走到北宿跟前,闪着那对水灵灵的大眼,含情脉脉地说:“北宿哥,我来帮你一起摘杨梅吧!”

北宿轻轻“嗯”了一声,连头也没敢抬,只管自己忙活。三公主娇嗔地瞪了他一眼,随手揽过一只杨梅箩,挨着北宿轻快地摘起杨梅来。摘呀摘呀,不一会就摘了满满一大箩。北宿又惊又喜,憨笑着对三公主说:“你的手真巧。”

“哪有你巧呵!”三公主笑着回敬道:“我可没本事种出那么好的杨梅来。”说得北宿心跳耳热,不知所措。

两个人又默默地摘了一会儿,三公主看天色已晚,海面上早已风平浪息,便辞别北宿,准备回宫。北宿涨红着脸,默默地摘了一大捧杨梅送她。

三公主回到龙宫,心里像缺了什么似的,烦闷极了!她茶饭不思,成天没精打采的,独自躺在水晶床上叹气。什么琼浆玉液,山珍海味,到了她唇边都好像变了味,什么胃口都没有,心里只一味地想着北宿种的那嫣红玛瑙似的大杨梅。眼看着她花容憔悴,玉体一天天消瘦,这可急坏了龙王、龙母,赶紧派人采来仙草调治,却始终不见好。

一天,三公主趁四周无人,便把自己的心事偷偷告诉了一个贴心宫女。宫女不知公主是这般心思,听闻后不禁吓了一跳,但见公主花容憔悴,便壮大胆子,带着三公主的圣水宝瓶,变作一个丫环模样,偷偷地到杨梅林中来找北宿。谁知到了杨梅树下,左顾右盼,却不见一个人影。正在焦虑,忽见远远走来一个挑杨梅箩的小子,忙迎上去拦住问道:“这位大哥,你可叫北宿吗?”

北宿茫然地点了点头,心里十分诧异,正想开口问,却听那宫女急切地说道:“北宿哥,我家小姐病得厉害,你要设法救救她啊!”

北宿吃了一惊,忙道:“大姐休要取笑!我一不是神仙,二不是妙医,怎么救你家小姐?”

宫女急了,一把扯住北宿的衣襟,嗔道:“你这人真糊涂,我家公主的病就是为了……”宫女心如火燎,差点说漏了嘴,亏得北宿是个老实人,没听出其中的味来,便急忙改口道:“我家小姐的病只有你那杨梅能治哩!”

北宿听了,心里想道:听老人讲,“桃李能伤人,杨梅能医病”,这杨梅或许真能治她家小姐的病呢!他便给那个丫环摘了满满一篮杨梅。丫环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串珍珠递到北宿手中。北宿一愣,结结巴巴地说:“你,这是做什么?”

“给你的杨梅钱呀!”丫环笑道。

“谁要你的钱!”北宿红着脸,把珍珠塞还给她:“你就快点拿去给病人吃吧!”

丫环见他如此诚恳慷慨,心里十分敬佩,但又不便多说什么,就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说也奇怪,那三公主吃了杨梅,病情顿时好了大半,心里更加思念起北宿来。

第二天,她瞒过父母,带着那只白玉圣水瓶,偷偷溜出龙宫,来到杨梅林中。

北宿有个习惯,不管春夏秋冬,总是鸡叫头遍就起来忙碌。这天不知什么缘故,或许是人太累了,太阳升起老高,竟还在床铺上呼噜呼噜地睡觉。睡梦中,他看到几天前来过的那位姑娘,又飘然来到眼前,提着篮子,一边帮他采摘杨梅,一边愉快地唱道:

“杨梅甜,杨梅红,尝一颗,醉三分;哥种杨梅多辛勤,颗颗牵动阿妹心……”

这歌多美呵,北宿正听得入神,忽闻耳边响起咯咯一串笑声。

北宿猛地惊醒过来,见身边真的站着那位如花似玉的姑娘,还闪看大眼正对着他嬉笑,不禁吃了一惊,慌忙滚下床铺,垂着头一言不发。三公主温柔地笑道:“北宿哥,怪我不好,惊醒了你的好梦。”

北宿惊疑未定,眨了眨惺忪睡眼,说:“啊!你……你吃杨梅吧!”随即要去摘杨梅。

三公主见状,又咯咯地笑了起来说:“看你,也不问问我是谁,就尽让我吃杨梅,不心疼吗?”

“你爱吃,就吃吧!”北宿递过一捧杨梅。

“那好,我就天天在这里吃杨梅。”

“你不回家?”

“这里就是我的家!”

“啊?”北宿到底是老实人,越听越糊涂了。

三公主冲着他妩媚地一笑说:“北宿哥,你一个人成天守在杨梅林中,不觉得寂寞吗?”

北宿苦笑了一下道:“习惯了!”

“我来与你做伴好吗?”三公主望着北宿,诚挚地问道。

“这……”北宿慌得连连后退,盯着她愣愣地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东海龙王的三公主。要是你愿意,我们就结为夫妻吧!”

三公主坦然一笑,身子几乎靠着北宿,两颗晶亮的眸子闪着热切期待的光。

北宿听了,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

三公主羞涩地一笑,一把扯着他的衣袖,撒娇地摇着问道:“你说呀!到底愿不愿意?”

北宿火烫似的抽回手,一迭声嚷道:“公主休要取笑!公主休要取笑!”

三公主叹了口气说:“你这个人呀!我真心想嫁给你,怎么说是取笑来着?世上有哪个姑娘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取笑人哩!”

北宿见公主生气,连忙解释道:“我,从小没爹没娘,家境一贫如洗,嫁给我只怕日后会连累公主受苦!”

三公主转嗔为喜,连忙堵住北宿的嘴道:“快别这样说!要图富贵,龙宫里有的是奇珍异宝,我何必要离开呢!”

北宿见三公主说的句句情真意切,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朝三公主憨厚地一笑,猛转过身子,一口气摘了一大捧最大最甜的杨梅献给三公主。三公主含笑接过杨梅,也从项链上取下一颗光彩夺目的宝珠赠给了北宿。两个人情投意合,当即就在杨梅树下订了婚。

乡亲们听说北宿找了个称心如意、品貌绝世的贤惠妻子,都打心眼里为北宿感到高兴。

谁知这件事被小孽龙知道了。他顿时妒火中烧,便匆匆赶往龙宫,加油添醋地把三公主私奔之事禀告了龙王。龙王听了勃然大怒,立即点兵遣将要去捉拿三公主。坐在一旁的龙母急了,慌忙奏道:“龙君息怒,此事须得三思而行,万万不可张扬开去。”

龙王“嗯”了一声,问道:“那么依你之见呢?”

龙母道:“女儿擅离龙宫,必然带去白玉圣水瓶,否则是一刻都不能留在人间的。依妾愚见,只消差人去把那宝瓶盗来即可。”

龙王点头,立即吩咐小孽龙去偷宝瓶。

那小孽龙早就想得到三公主,只是没有一个适当的时机向龙王提出来。此刻见龙王正要用着他,便斗胆求婚:

“宝瓶即刻送回龙宫,可是公主的终身大事……还望龙王恩允!”

龙母早已看透小孽龙的心思,不等龙王回答就说:

“婚姻大事还是日后再议,现在要紧的是,你先将宝瓶取来!”

小孽龙一听,以为事情有了眉目,便沾沾自喜地离开了龙宫,连夜赶往金塘岛。

再说三公主与北宿成亲那天,亲朋乡邻都来贺喜,好不热闹!俗话说:“新婚三日无大小。”大家见新娘像仙女一般美丽,又落落大方,知书识礼,更是嬉闹不休。有唱小曲打趣的,有出谜语要新娘子猜的,有要新郎新娘同吃一粒杨梅的……客堂里喜气融融,笑声不绝。

此时,小孽龙变作一只野猫,趁机溜进了新房,悄悄偷走了白玉圣水瓶。三公主只顾着应酬众人,全然不觉。等到乡亲们陆续散尽,才和北宿双双进入洞房。两人刚要喝合欢酒,三公主忽然感到一阵目眩,顿时舌干口渴。她慌忙打开箱盖,不由“啊”的一声栽倒在地。北宿急忙抱起三公主,见她花容失色,满面憔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时慌了神。只听三公主抽泣说:“北宿哥,你我才做夫妻,想不到就要分别了!”说罢,喘息不停,泪如雨下。

北宿忙问:“公主!你到底是怎么啦?”

三公主噙着眼泪说:“我的白玉圣水瓶被贼人偷走了!没有了它,我不能留在人间,否则,就会缺水而死!”

北宿听了,如雷击顶。他把三公主紧紧地抱在怀里,失声痛哭道:“公主!性命攸关,你就快回龙宫去吧!”

三公主泣不成声说:“不!我死也要死在你的怀里!”未说完便昏死在北宿怀中。北宿吓得面如死灰,抱着三公主快步奔到海边,将她轻轻放到海里。

片刻,三公主悠悠苏醒过来,慢慢变成了一条洁白的龙。北宿见了,正要招呼,突然风起浪涌,小孽龙带着无数虾兵蟹将,簇拥着三公主离开了。小白龙频频回头,无限悲痛……

北宿失去了三公主,心里非常伤心,整天似痴似呆地坐在杨梅树下,捧着三公主赠给他的那颗宝珠,望着大海流泪。一天又一天,转眼到了第二年夏至,满树的杨梅又开始成熟了。可是北宿却没心思去摘,只抚摸着珍珠,呆呆地望着杨梅出神……他心里多么希望三公主能像往常一样,嬉笑着突然来到他跟前!

一天夜里,北宿正坐在杨梅树下思念三公主。忽见月光下影影绰绰地走来一名女子,仔细一看,竟是三公主!北宿惊喜万分,赶紧飞奔而去。两人悲喜交集,在杨梅树下抱头痛哭。

三公主依偎着北宿哭诉说:“北宿哥,我被迫归海,父王责备我私自离宫,将我关了起来。今天放我出来,是要逼我嫁给凶恶的小孽龙。我特地来见你最后一面。北宿哥!我宁愿一生囚禁在冷宫,也绝不嫁给偷走我宝瓶,拆散你我的小孽龙!”

北宿不等三公主说完,猛地抱紧双拳,愤恨地说:“公主!快告诉我,怎样才能除掉那条小孽龙?”

三公主踌躇了一会说:“你若真有此心,倒也不难,只要你把我赠给你的宝珠吞下,定能除去小孽龙。”说着,与北宿又抱头痛哭了一阵,说了声多多保重,就悄然离去了。

北宿把十八棵杨梅树都抚摸了一遍,然后含泪吞下了宝珠。霎时,他感到浑身火辣辣的,便在清水潭舀了一瓢清水喝下去。谁知越喝越渴,索性伏在潭边大喝起来。喝着喝着,还是不过瘾,就纵身跳进了水潭。不一会,他的头上就长出两只龙角,身上长出鳞斑,一阵翻滚,变成了一条大赤龙,窜到东海大洋里去了。

当天夜里,金塘海面上波涛汹涌,直到第二天黎明才平息。从此,那里变得风平浪静,过往船只安然无恙。原来,当天夜里北宿和三公主一起合力把作恶多端的小孽龙杀死了。

北宿成了龙,却再也回不到人间了。龙王气愤无比,派鲨鱼大将日夜看管着他们,不准他们见面。

龙母见了不忍,帮着向龙王求情。最后龙王答应:在每年夏至,满树的杨梅红了的时候,允许他们夫妻二人到杨梅林中相会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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