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女子,玲珑剔透,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却依旧能自己活成一道亮丽的风景,不鲁莽行事且能屈能伸,就连他也止不住佩服起来。
许久,元宇倾才收回思绪,看向她手中的破碗,冰冷的眸子中射出点点寒光,腾出来的一只手就要抢过那破碗,不想,她的手竟死死的攥着,攥得那么紧,无法之下,他只能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扒拉开,才将破碗拿下来,重重的搁在地上。
随后,又见他从袖子中掏出一方锦帕,一手箍着慕晚歌,使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一手为她轻轻擦拭去额头上沁出的点点冷汗,动作轻柔仿若在呵护一件上上等的瓷器。
浣绫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由得恍惚起来,使劲儿的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此刻左相的动作优雅温柔,眸似要溢出水来,和她平日里看到的左相完全是两个样儿。
待额头上的汗珠全部擦完后,元宇倾收起帕子,双手紧紧的抱住冰冷的慕晚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为她暖身。浣绫顿时急了起来,刚想跟他说“左相你不能这样”,却又被元宇倾一记凌厉的眼神震住,嘴巴张了又合上,闷闷的跺了跺脚,忙站起身仔细的看了看四周,以防有人看到这里的情景。
元宇倾冷冷扫了她一眼,随即低下头看着怀中苍白如纸的小人儿,剑目顿时涌上了暗沉,暗沉之底是深深的抽痛。
不是亲眼所见,也许他不会相信,这样形容美好浅笑嫣然的女子会遭此横劫,就像是经受了什么风霜雨雪摧残一般,随时都会凋零离去。
修长的大手微微轻颤,指腹轻柔的在那细腻柔滑的脸颊上滑动了几下,见她稍微平展一些的眉头又突然皱了起来,元宇倾薄唇几乎抿成一根线,又紧了紧双手,将她往自己怀里揉。
慕晚歌迷糊间只觉脑子越来越混沌,神志已不由自己控制,眼皮沉重无比,她拼了命的想睁开,却还是被困在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里,力气耗尽之时,不再有任何动作。
后来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紧紧抱着,本来冰冷的身子慢慢找回了正常的温度,脑袋里的灰色云朵也随着体温的回升而慢慢蒸发,她试着睁开眼睛,光线太亮又猛地闭上,过了会儿,才又缓缓睁开,印入眼帘的却是元宇倾略显兴奋的俊脸。
长长的睫毛眨了又眨,慕晚歌混沌的眼睛渐渐清明起来,脑子里也回想起之前的一切,一手搭上自己的脉搏。
不是寒疾发作,之前紫色枫叶的毒素还残存着一些,透过微微跳动的脉搏,她仿佛看到了自己体内的洪图荒野,孱弱不堪。有这样一副病怏怏的身子,果真是碍事,回头定要找李秣陵抓多些滋润补体的药,顺便催催他,赶紧将蚀忆散给解了。
元宇倾看见她的动作和越发紧蹙的秀眉,眸光微闪,抱着她的双手猛地收紧。他早就知道她身中顽毒,却不知道,她会医术!只是,既然她会医术,为何又会让自己中毒五年而不解除呢?她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么?这五年里是这样,今日亦是这样!
“哪里又不舒服了?”再也忍受不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气氛,元宇倾淡淡开口,只是口气中难掩一抹认真和关心。
乍一听到声音,慕晚歌猛地将搭在脉搏上的手移开,双眼微眯,射出点点寒光,神情戒备的像只小兽,又像是如临大敌,说不出来的紧绷慎重。
元宇倾见状,俊眉立即揪了起来。
脑子里正想着为何自己和元宇倾挨得那么近且满口满鼻都是元宇倾的阳刚气息,忽然感觉屁股下面似是垫着一层软软的东西,慕晚歌低头一看,却发现那是元宇倾的大腿,心下一惊,小脸儿一红,顿时跳了起来。
元宇倾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起身,一不留神,微低的额头和她的额头相撞起来,沉闷的声响引来了谨慎看守的浣绫,却惊愣了两个当事人。
“小姐,你没事了吧?”浣绫急匆匆的冲过来,小手儿紧紧的握着她的,小脸儿上瞬间沾满泪痕。
慕晚歌捂了捂被撞的额头,狠狠瞪了元宇倾一眼,艰难的说了句:“浣绫,扶我起来。”
浣绫伸手扶起她,元宇倾也想要伸手过来,却被慕晚歌狠狠一瞪又瞪回了原处,他不由得摸了摸鼻子,转而瞪向扶着慕晚歌起身的浣绫,心头对这个丫头的怨意越来越重。
浣绫莫名遭受了元宇倾的一记怨意,虽有些不快,瞬间却被小姐醒来的事实给冲没了。
慕晚歌刚醒来,遭人刺杀中毒都没吃上饭,又经此折腾,身子早已是疲惫无力,若不是借着浣绫的手劲儿,怕是连站起来都难。
一离开元宇倾的怀抱,慕晚歌只觉空气都充足了起来,只是周身上下似乎还萦绕着元宇倾的阳刚气息。她面色微微一烫,借着打量周围景物的空档,移开视线以掩饰自己的窘态。
这么一看,才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却是一处远离马厩的极为偏僻的阴凉之地,周围有藤蔓缠绕,围成一个屋顶的样式,从外若不仔细看,定是不会发觉的。而地上干净整洁,几块大石头下斜斜歪歪的摇曳着几株韧性的花草,枝蔓弯曲却丝毫不阻碍它们的向光生长。
一眼而过,慕晚歌心里也不由得一叹,真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唉……”看着自己怀中空空无人,又看了看明明虚弱到不行却还是强撑着站立的慕晚歌,元宇倾心头不免感慨万千,想着美人在怀,果真是人生一大妙事啊!
可惜,慕晚歌没有心情去理会他的感慨,淡淡扫了一圈,待发现地上的破碗时,眸光一动,对着浣绫低声吩咐道:“浣绫,带上地上的破碗,跟我过去。”
慕香玉的礼,她还没有回,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浣绫虽心中畏惧那些蠕动恶心的小虫子,却不忍看小姐再为此劳累,即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为小姐做到,她走到元宇倾脚边,伸过手就要拿起破碗,不想,一只修长的大手却横空伸了出来,抢先一步夺了过去。
“你身子不好,就在这里休息,我去帮你弄来这些东西。”元宇倾站起身,朝慕晚歌扬扬手中的破碗,淡淡一笑,随即大步向马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