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鸣到底没禁得住小永瑶撒娇哀求,只得带他去了校场。离着老远就能听见砰砰之声,惊吓了无数林中鸟、水中鱼——反正她是不喜欢这个动静大的玩意儿,连过年的鞭炮,嘤鸣也反感得很,何况是动静更大的枪械呢?
可男孩子都喜欢这些,哪怕是豆丁大的小永瑶也忍不住抻直了脖子探头探脑的。
校场设在河水边,一片极其平整的宽阔地面,就像是个大操场,旁边的马棚子,里头放着十几匹矫健的御马,有雪白的蒙古伊犁马,枣红色的汗血马,都是难得的宝马良驹。可这会子,这些宝马良驹被枪声惊得甚是不安,养马太监连忙上去安抚,又喂了饴糖,这才好些。
多半的畜类,都是害怕大动静的,非得多加训练、多加习惯才成。
校场中央,束了好几个厚实的靶子,上头三三两两弹痕,但都没有打中靶心。现在的靶子跟从前的不同,里头都夹了钢铁,否则可禁不住一枪过去。
质郡王永瑢手心已经被枪械后座力震得通红,不住地揉着,面露苦笑之色。
可他老爹乾隆陛下还在一旁催促:“想要打得准,就得多练习,这东西跟箭弩差不离。按照朕刚才教的,你再打一膛给朕瞧瞧!”
永瑢手里拿的是一管类似左轮手枪的轮式手枪,约莫一膛能有六发子弹。永瑢看着太监彭上来的一匣子弹,脸色更苦涩了。
正在这个时候,小永瑶的到来,叫永瑢高兴不已,他连忙停止了装子弹的动作,把手枪丢了太监拿着。
小永瑶扑在弘历腿上撒娇道:“汗阿玛,我也要学打枪!”
弘历笑着摸了摸小永瑶的脑门:“你现在还太小了,过几年再说吧。”——哪怕是最小的新式手枪,那后座力,也能反震地小永瑶一屁股蹲地上。
永瑶不禁有些怏怏。
质郡王揉着自己发麻的虎口,对永瑶道:“十六弟,这可不是好玩的东西。你看我的手,都肿了,唉……”他叹了口气,“原还打算今晚临摹两副画呢,看样子是不必了。”——回去养养吧。
看道永瑢可怜巴巴的模样,嘤鸣忍不住笑了。
弘历却有些恼:“朕的儿子,必须个个文武双全!你瞧瞧你五哥,打起枪来,比箭弩都准!”
嘤鸣默默吐槽,枪械的精准度本来就比箭弩高……
永瑢怏怏垂下了脑袋。永瑢喜文不喜武,平日里宁肯多临摹几幅画、写几张字帖,也不爱碰枪械这种东西。
见状,嘤鸣便笑着说:“这种事儿急不来的。”又道:“我熬了些红枣甜汤,都喝些解解渴吧。”——红枣自然是药园世界的大红枣,加了其他的甜果一并熬煮而成,再加入些玫瑰蜜,自然甜腻好喝得紧。
纯惠皇贵妃丧,永瑢虽然出继,却也按照守孝的规矩,只穿了一身淡青色无花纹的府绸素袍,倒是衬得整个人身材颀长,颇有几分玉树临风。永瑢长相本就出挑,越是简单素洁的穿着,越能衬托那张俊美容颜。
喝了红枣甜汤之后,永瑢眼珠子透出几分黠色,他忽的问:“汗阿玛,儿子听说,您要封愉妃娘娘为贵妃了?”
弘历的老脸一僵,语气一沉:“你从哪儿听说的?!”
永瑢英俊如玉的脸蛋上露出几分无辜之色,“儿子府里的下人都在嘀咕了……现在,估摸着人人都知道了吧?”
弘历脸色又是一沉,连永瑢的王府里都传开了,这宫里,只怕更是人尽皆知了!!
嘤鸣无声无息地笑了,这个永瑢,倒是涨心眼了!学会不动声色上眼药了!孺子可教也!
这几日,圆明园里的确也流传开来了,人人都说愉妃要封贵妃了,连内务府都已经忙活活去巴结了!愉妃自己没深想,只安然受了。可流言流传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若说没有人推波助澜,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推波助澜的人,怡妃为主,嘉贵妃也添了一把火,宫外纯贵妃的儿女也添了柴火。以至于现在,人人都知道,弘历打算封愉妃为贵妃的事儿了!
永瑢自然也是不乐意愉妃晋封的,她额娘去世空出来的位置,凭什么便宜了老五的额娘?!所以,他就趁机进宫了,不动声色引出此事。
弘历脸色冷了冷:“朕还没下旨呢!!”——如此人尽皆知,弘历难免会觉得愉妃太招摇了,这是眼看着朕许久没下旨,所以急了吗?!哼!!
嘤鸣笑了笑,“估计是愉妃宫里那个奴才嘴巴不牢靠给传出去的。”——她这话倒也是实话,可不就是怡妃按照在愉妃宫里的眼线嘴巴不牢靠吗??
弘历重重一哼,不满之色溢于言表,“朕从未说过要封愉妃为贵妃!!只不过是随口说,她当得起贵妃之位罢了!!”
好嘛,瞧着改口改的,速度也忒快了点。
永瑢听了这话,眼睛带着狡黠的笑意,他揉着手心与虎口,赧颜笑道:“还是五哥有本事,样样精通,若换了他,肯定不会像儿子似的连靶心都打不中。”
弘历淡淡道:“他就是太有本事了!”——京畿都传开了,这是谁干的?弘历立刻心中有了定论,除了永琪还会是旁人吗?!
嘤鸣心中默默自语,一个好汉三个帮,荣亲王再有本事,也架不住里里外外联手坑之!
这下子,愉妃的贵妃之位,怕是遥遥无期了。
永瑢喝饱了红枣甜汤,生恐再被老子催促打枪,便趁机告退了。
嘤鸣陪着弘历回到勤政殿,路经过九州清晏的那片废墟,不禁想起之前的大火,不免心有余悸,便问:“着火的原因,可查到了吗?”
弘历揉了揉眉心,盘腿坐在勤政殿西暖阁的榻上,道:“起火点似乎是在西墙角下,哪里有一株古藤,想来是哪个太监把没有完全熄灭的炭灰倒在那儿,引发了火灾。”
嘤鸣又问:“是谁倒的,还没查出来吗?”
弘历哼了一声,“个个喊冤,都抵死不认!”
嘤鸣暗笑,当然不能认,认了可是死罪!!九州清晏失火,差点把皇帝陛下给烧死,谁敢承认?!
这时候,王钦躬身走上前,打千行礼道:“皇上,失火的原因,查出点眉目来了。”
弘历神色一凛。
嘤鸣忙问:“到底是谁倒了炭灰在西墙脚下?”
王钦身躯更躬了几分:“在慎刑司挨刑的小秦子指证说,着火的那天下午,曾经看到十二阿哥的太监小江子拿着袖炉往西墙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