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鸣急匆匆从皇帝书房逃窜出来,脚下匆匆,却没注意自己前头,硬是生生撞上了一个人。
“哎哟!”嘤鸣捂着自己额头,疼得呲牙咧嘴,“谁这么不长眼……额??惠周??”
嘤鸣皱着自己眼前这个已经长得比穿着三寸花盆底鞋还要高的俊俏男子,一时有些傻了眼。脸倒还是从前那张脸,不过褪去了婴儿肥,五官更加立体,轮廓也更加分明,明显已经从男孩儿蜕变成了个男人,甚是英俊潇洒的样子。不过这身高……就着实叫嘤鸣郁卒了,她记得从小到大,惠周都比她矮的……没想到多年未见,竟然跟苞米秸秆似的,蹭蹭蹿高!!
惠周也正揉着自己下巴呢……俊俏的脸蛋上也露出委屈的神色,“宁表姐,是你突然蹿出来的好不好呀?”
嘤鸣一怔,这般神情,这幅语气,跟从前的惠周,一般无二!嘤鸣不禁心中感慨颇多,话说自打她进宫以后就没怎么见过惠周了,如今算来,惠周也已经二十三岁了。
“你是来见皇上的?”嘤鸣问。
惠周身上穿着亲王世子品级的朝服,脖子上挂着一串青金石的朝珠,仪容一丝不苟,他点头道:“科尔沁的折子到了,因甚是要紧,所以我就来了。”
嘤鸣暗自一想,是了,惠周在理藩院当差……而科尔沁也属于理藩院的管辖范畴,科尔沁的折子自然要先进入理藩院,然后才能到皇帝手上。
她实在很好奇科尔沁的折子上写了什么,但也知道这是前朝政务,在皇帝书房外问这个,实在有干政的嫌疑。便只得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问惠周:“英宛现在还好吗?”
惠周忙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家信五日一封,估摸着后天下一封信就该到了。宁……”这下子,惠周没叫出“宁表姐”这一声亲昵的称呼,而是忙弯下腰去,道:“娘娘若是想看,等福晋家信到了,立刻便送去给娘娘看。”
“嗯??”嘤鸣脑门上一头雾水,这是咋滴了??画风怎么突然变了??
惠周急忙挤眼睛努嘴的暗示嘤鸣,那五官都快纠结死了。见嘤鸣完全不理解他的暗示,惠周苦了脸,只得撩袍子跪下,道:“给皇上请安!”
嘤鸣身子一僵,僵硬地扭转自己的脖子朝后看,果然,只见皇帝,跟个电线杆子似的,硬邦邦杵在书房门槛里头,那张龙脸,已经黑得跟锅底似的了!!
嘤鸣黑线了,丫的,这世界上还有比皇帝更小心眼的生物吗?!
还有,你丫的那是什么表情?好像是捉奸了似的!!老娘跟惠周是搂了抱了,还是亲了嘴了?不就是说了两句话?而且还是光天化日,正大光明!!
嘤鸣嘴一歪,便道:“行!英宛家书若是到来,立刻送来给我瞧!惠周啊,你既是我表弟,又是我妹夫,以后若是有什么不顺遂的事儿,尽管来找我,姐姐罩着你!”嘤鸣豪爽地说出这番话,然后也不管皇帝,直接拂袖而去。
她是轻飘飘走了,可苦了惠周。
皇帝没叫惠周平身,他这个堂堂****府的世子爷就只能一直跪着,惠周无比诚恳地道:“皇上,舒妃娘娘一直把奴才(注:)当亲弟弟一般看待。”
“哼!!”皇帝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那你这个弟弟对舒妃倒是够亲热的,还一口一个‘宁表姐’,真怕旁人不晓得你是舒妃的表弟吗?!”
惠周那叫一个郁闷,我又没叫错……却不敢顶撞皇帝,只得赶忙缩了缩脖子,一副俯首认罪的模样,
皇帝沉声训道:“不许私下去见舒妃!!家书送到朕这儿即可!”
惠周差点没吐血,皇上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啊?私底下见宁表姐?他有那么胆大包天吗?宁表姐是嫔妃,住在张园行宫后院,哪里是外男可以进入的?莫说是他不成,连宁表姐的亲哥哥修齐哥都进不去!!
“嗻。”惠周忙应了,又将马蹄袖中的科尔沁折子双手呈递了上去,“这是科尔沁的请安折子,还请皇上预览。”
皇帝皱了皱眉头,“他们又怎么了?”
惠周低声道:“没怎么,就是科尔沁王公想再献上一位格格服侍皇上。”
皇帝气得鼻孔冒烟,一个悫妃就折腾得朕后宫多年不宁,要是再来一个,朕还有消停日子过吗?
“不必理会!以后这种折子,都给朕留中不发!”
“嗻。”
“没什么事儿你就退下吧!以后少来行宫!”皇帝训斥道。
惠周郁闷得要死,他统共进宫的次数也不多啊!因为科尔沁折子里求的皇上内苑私事,外臣不宜多嘴,所以理藩院尚书才让他进行宫禀奏的,完全是因为他是宗亲,又是皇上的连襟。
他本不愿意来禀奏这种事儿的。早知道推给和亲王了。
“是,奴才告退。”惠周只得乖乖退下了,可刚退下二步,惠周又忙止住了脚步,“过两日,奴才福晋的家书到了,奴才是亲自进宫来送,还是托人送来?”——刚才皇上可说了,家书送到御前,可又说叫他来行宫——真够矛盾的啊。所以还是先请示一下吧。
皇帝的龙脸嗖地又黑了几分,“你给朕亲自送来!!”——这个小白脸小兔崽子,真欠揍!
“嗻。”惠周躬身一礼,再度道:“奴才告退。”——这下,总算真的可以告退了。
“慢着——”皇帝陛下淡淡开口了。
惠周只得二度止步,躬身侍立,“是,皇上您吩咐。”
皇帝阴阳怪气道:“以后见了舒妃,不得失了礼数!你虽是舒妃姻亲,但不许如今日这般不恭不敬!!”
惠周暗忖,果然还是坏事在那声“宁表姐”上吗?唉,皇上真是太小心眼了。——皇帝若是知道惠周心里想什么,估计早就撩袖子揍人了。
惠周忙连连喏喏称是,这才退下了。
嘤鸣回到慈萱堂之后,才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失妥当了。唉,纯粹是一时激愤啊,人前也没给皇帝脸子。皇帝这种生物,向来是极为记仇的。这下子,只怕今晚不会过来了,看样子她还是早早洗洗睡吧。
不过,嘤鸣可猜错了,她才刚沐浴完,刚换上一身崭新的浅松花色暗云纹寝衣,赤着双足坐在拔步床上看黄龙士的棋谱,便听底下禀报说,皇帝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