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八年的冬天,格外料峭,然而今年的水仙却开得格外簇簇,姿态妍雅。
禁足中的崔贵人日子并不好过,或者说宫里失宠的嫔妃日子都不好过,主位愉嫔也接济不了太多。倒是多亏了秀贵人拿了自己份例的炭给她,崔氏这才没有被寒冬冻伤。
储秀宫里,地龙烧得烘烘暖煦,这一日从皇后处请安回来,一如殿中,便觉得热气陶陶然扑来,板着清幽的水仙花香,当真叫人舒坦极了。嘤鸣脱了斗篷,交给半夏拿着,瞅着猪妞趴在罗汉榻上,胖嘟嘟的小手忍不住去折那开得正盛的水仙,嘤鸣便急忙大步上去,一把从猪妞手中夺过那朵水仙,沉着脸训斥道:“这个不能乱碰!!水仙可是有毒的!!”
猪妞眼珠子瞪得乌溜溜圆,似乎不肯置信的样子,这么漂亮的花花,怎么会有毒呢?
嘤鸣叫端了温水,仔细给猪妞洗了几遍手,又叮嘱半夏:“以后不许叫花房再送水仙来了!小孩子若是误服了,轻则呕吐腹痛,重则昏迷虚脱,甚至还有可能要了命呢!”
半夏听了,大为警惕,急忙上去一把便把水仙端走了,“奴才这就去扔掉!”
嘤鸣淡淡“嗯”了一声,小孩子不懂事,最爱胡乱往嘴巴里塞东西了,这种东西虽然好看,但还是扔掉为好。
猪妞却有些不舍得的样子,“额娘,别扔,猪妞不会吃的。”
嘤鸣笑着摸着猪妞的小脸蛋,哄着道:“额娘膳房给你做蜜红豆双皮奶可好?”
猪妞吞了一口口水,忙不迭点头,水仙什么的,自然早就抛在脑后了。
可是过了没几日,娴妃的景仁宫却突然传来消息,五阿哥午后突然腹痛不止,疼得在床上打滚,然后便晕厥了过去。
嘤鸣听着底下回报的症状,不禁心头暗惊,二话不说便忙叫准备了暖轿,乘坐着一路往娴妃宫里而去。
娴妃虽然不得宠,但以她太后亲侄女的身份,景仁宫的一应摆设自然都是一等一华丽。嘤鸣去的时候,帝后都已经在殿中了,还有愉嫔更是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显然愉嫔比娴妃更担心五阿哥的安危。
嘤鸣上前给帝后请了安,瞅了一眼躺在里头床榻上,小脸苍白的五阿哥,忍不住问:“五阿哥这是怎么了?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吗?”
皇后也是一脸慈母的担忧之态,她叹着气道:“太医正在诊治。”
皇帝也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永琪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腹痛至晕厥?!”
太医的脸色苍白入土,颤颤巍巍回话道:“回皇上,五阿哥……应该是中毒了!”
娴妃一脸的惊愕之色,“中毒?!什么毒?!”
太医躬身道:“回娴妃娘娘,依脉象看,五阿哥似乎是误服了水仙鳞茎……”
娴妃瞪大了眼睛,“水仙有毒?!”
太医点头:“是,水仙鳞茎毒性最大,然而此物难以下咽,照理说,就算误服,分量也会很轻,可五阿哥的脉象……分明中毒不浅!”
娴妃听了,立刻朝着皇帝跪了下来,“皇上!必然是有人下毒毒害五阿哥啊!”
皇帝脸色寒了下来,“立刻给朕彻查永琪的饮食!朕倒是要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
比起是谁下毒,愉嫔更关心的显然是五阿哥,她急忙问道:“五阿哥怎么样了?应该不会有事吧?!”
太医忙道:“娘娘请放心,方才已经施针催吐过了,五阿哥已无性命之忧,只需安心调养一段日子既可。”
愉嫔长长松了一口气。
娴妃却气恨极了,本宫的儿子,要你装模作样关心?!可是当着皇帝的面儿,娴妃又不敢过于放肆,只得生生忍下怒火,道:“五阿哥已经没有大碍了,愉嫔,你还是不要在这儿打扰五阿哥歇息了!”
愉嫔自然不舍得走,“嫔妾……”
这时候,里头一位太医拿了一个装满了各式糕点的大荷包出来,道:“启禀皇上,是这阿胶糕里被下了大量水仙,五阿哥应该是服用此物方才中毒的!”
娴妃皱着眉头道:“阿胶糕?本宫今日没叫人给五阿哥做阿胶糕啊,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噗通一声,愉嫔已经跪在了地上,她慌张失措地道:“这、这些糕点,是嫔妾亲手做给五阿哥的。”
娴妃一听,顿时眼神刀子似的瞪向愉嫔,愉嫔急忙摆手道:“可是嫔妾没有下毒啊!嫔妾怎么可能谋害五阿哥呢!”
娴妃脸孔已经狰狞,“糕点是你亲手做的,不是你下毒的,莫非还能是旁人不成?!愉嫔!!你觊觎本宫的五阿哥已久,自知争不过本宫,所以便恶向胆边生,索性毒死五阿哥对吗?!!”
愉嫔急忙摇头,眼圈都红了,她忙朝着皇帝磕头道:“皇上!嫔妾没有,嫔妾真的没有下毒啊!嫔妾视五阿哥若亲生,怎么可能加害他呢?!”
皇帝自然也不信愉嫔可能做出毒害永琪的事情,何况若真是她下的毒,方才便不会承认那些糕点是她亲手做的了。
皇后看在眼里,忙柔声道:“在宫里,愉嫔是最好性子的人了,怎么可能毒害稚子?臣妾实难相信。”
见皇后也为愉嫔辩驳,娴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皇后为何这般包庇愉嫔?!臣妾的五阿哥可是吃了愉嫔做的点心才中毒的!!”
皇后立刻道:“那也不能说是愉嫔下的毒!”
“不是她,还会是谁?!!”娴妃怒吼道。
皇后冷哼道:“本宫哪里知道是谁?保不齐便是你得罪了什么人,才连累了五阿哥呢!”
后妃二人争得已经面红耳赤,若不是皇帝在此,只怕便要打起来了。
皇帝看在眼里,脸色愈发沉得滴水,突然皇帝怒斥道:“好了!都给朕闭嘴!!”
皇帝发话,纵然皇后、娴妃都有所不甘,却也不甘忤逆皇帝,齐齐垂下了头,不敢再多言语了。
皇帝瞅着还跪在地上的愉嫔,便问:“那阿胶,是从何而来的?”
愉嫔犹豫了一会儿,她看了看床榻上可怜的五阿哥,便咬牙道:“是……是崔贵人送给嫔妾的!”说罢,愉嫔又急忙道:“可是崔贵人跟五阿哥无冤无仇的,她没有必要加害五阿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