悫嫔羞涩一笑,满是娇羞之态,“是皇上表哥日前赏赐的,嫔妾瞧着花样好看,便叫底下裁了一身衣裳。”微微一顿,悫嫔又道:“嫔妾那儿还有一匹藕粉色并蒂同心的缂丝缎呢,很是清雅,待会便叫人送去舒妃姐姐的储秀宫。”
娴妃淡淡一哼,道:“悫嫔还是免了吧!若要炫耀,还是换个人吧!凡是织造进献的好料子,皇上何时没赏赐给舒妃?!”
嘤鸣微微笑了,今冬作为年礼进献的缎子有不少好的,尤其缂丝缎子,进献了十二匹之多,皇帝献给太后四匹,皇后两匹,她和悫嫔都是两匹,最后剩下两匹,一匹赏了大公主博西勒,一匹赏赐给了皇后的二公主吉兰泰。而娴妃却是没有的,所以娴妃的语气很是不快。
悫嫔听得娴妃这话,顿时恍然大悟,“是了,妹妹忘了,皇上也赏赐给皇后娘娘和舒妃姐姐了,倒是没给娴妃姐姐。不如剩下的那匹缂丝缎,嫔妾就送给娴妃姐姐好了!”
这话,生生叫娴妃气歪了嘴,一个小小的嫔位,竟敢对她露出施舍之态,娴妃气哼哼道:“不就是匹缂丝缎吗?!本宫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悫嫔还是自己留着吧!!”
悫嫔笑容灿烂动人,“那缂丝缎花纹犹如雕琢镂刻,精美异常,娴妃姐姐当真不要吗?”
娴妃露出鄙夷的冷笑,“果然是荒蛮之地来的,不过是匹缂丝缎,就当真宝似的出卖弄!这里是紫禁城,价值连城的东西可多了去了!”
悫嫔脸上的灿烂的笑容顿时凝固成冰,气得脸蛋都发青了。
娴妃却施施然起身,微微欠身,眼角带着傲气,对皇后富察毓敏道:“臣妾要去侍奉太后吃药了,先行告退。”说罢,愣是不管悫嫔脸色如何难看,便直接扬长而去。
娴妃的尖酸言语,也恰恰说明了悫嫔之得宠。在乾隆七年的新春时节里,悫嫔之宠愈发煊赫,隐隐已经能和嘤鸣这个舒妃平分秋色了。
嘤鸣也很识趣地与悫嫔保持着表面的姐妹情深,皇帝见她如此识大体,也大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乾隆七年二月,天暖时节,皇帝下旨晋了常在陈珂、易芳姿与吴妙绫三人俱为贵人,与秀贵人、林贵人同是五品。不过五位贵人中,陈珂容色渐衰,皇帝不过是看她侍奉年久,才赏了贵人位份,林娇怡也渐不如前,倒是易芳姿与吴妙绫颇有几分宠爱,自然了都略逊色秀贵人一些。贵人一级中,唯独秀贵人有封号,便可见其不同之处了。只可惜,如今六嫔俱满,秀贵人也只能呆在贵人位份上了。
御花园雪白的玉兰花,迎着乾隆七年的料峭春寒,一夜刹那绽放,遥遥看去,颇有几分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高洁。
“舒妃姐姐金安!”悫嫔那娇娇滴滴的声音在嘤鸣身后响起,“方才去储秀宫,没想到扑了空,一问才晓得,姐姐出来赏玉兰了。”
嘤鸣手里正拿着一只新折的含苞待放的玉兰把玩,“天儿总算暖和了,自然要多出来走动走动。”说着,便戳了戳乳母怀中猪妞那白嫩嫩肉嘟嘟的腮帮子,“你说是吧?”
“啊!”猪妞不耐烦地出声。
悫嫔好奇地问:“四公主现在会说话了吗?”
嘤鸣笑着道:“眼看着就要满周岁了,高兴的时候,倒是能蹦两个字,不高兴的便随便嗯啊两声。”
“嗯!!”嘤鸣话刚落音,猪妞便很是配合地应了一声,还重重点了点头。
悫嫔面露讶异之色,“四公主听得懂?”
嘤鸣笑呵呵道:“她什么都都懂,就是懒得说!”——不是“嗯”就是“啊”的。嫣然一笑,便将手中的玉兰递给猪妞。这丫头倒是毫不客气,一爪子给抓去了,好奇地瞅了两眼,便开始撕扯着花瓣玩耍了,不消片刻,便飘飘洒洒满地碎玉般的花瓣。猪妞却开心地咯咯笑了起来。
悫嫔看在眼里,不好评价什么,便道:“四公主的周岁礼,可是要去圆明园过?”
嘤鸣暗忖,悫嫔这是想知道皇帝什么时候御驾启程去圆明园啊,便笑呵呵道:“前儿皇上说了,等过了周岁,天儿在暖和几分,再起驾不迟。”——悫嫔愈发得宠,论侍寝的次数已经与她齐平了,怎的这种事情还需要问她?直接问皇帝不就得了?
便笑着打量悫嫔那张被滋润得愈发娇娆的脸蛋,打趣道:“昨夜可是悫嫔妹妹你侍寝,今儿怎么不好好留在永寿宫歇息?”——反倒是悫嫔常常往她跟前凑。
悫嫔腮红若桃,羞涩地道:“皇上表哥素来温柔,侍寝也算不得辛苦,哪里就需要歇息了!姐姐这是笑话我呢!”
额……反正嘤鸣是没感觉出乾渣龙哪里温柔了,男人三十,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就跟一头精壮的公牛似的,不把人折腾散架了不肯罢休。之前她肩上伤未愈的时候,还顾忌着些,伤一好,就又原形毕露了。
这方面嘤鸣也很头疼,有时候真想把搁在药舍小屋里的仙鼎给摔出了,把他给砸晕了,省得他整晚都是精虫上脑。后宫嫔妃辣么多,夜夜都翻牌子,居然还那么欲求不满的!
也不晓得乾渣龙是不是专门爱折腾她,反正这种事,她又不能抓个别的嫔妃来问问细节。
嘤鸣也是盼着能早点去圆明园,在宫里太折腾人了,回回都得被卷粽子似的塞皇帝床上,完事后还得送出来。来回一通折腾,也太耽误人睡觉了!
这时候,悫嫔抻着脖子道:“好像是皇上的御驾朝这边过来了!”
嘤鸣这才回过神来,放眼一瞧,明黄色的九龙华盖成双举着,从西六宫的南北永巷朝着御花园这边而来,可不就是皇帝的仪舆吗?
嘤鸣不敢迟疑,便与悫嫔一起走上前去,屈膝行礼迎驾。
皇帝穿着一身玉石蓝色的团龙纹常服,抬了抬手里的拿着一柄象牙骨的折扇,叫了“免礼”,便徐徐走下仪舆,温温道:“原是要去储秀宫瞧瞧婧欢的,却遥遥瞅见御花园有人,便过来瞧瞧。”
嘤鸣婉婉一笑,正要开口,却被悫嫔娇声软语抢了嘴:“皇上表哥哪里是想看四公主,分明是想念四公主的额娘了!”
嘤鸣佯作羞态,啐道:“赶明你也生一个,看倒时候还敢打趣不?!”
悫嫔娇羞一笑道:“嫔妾哪儿有这样好的福气?皇上表哥虽然已经有不少皇子公主了,可是嫔妾瞧着,唯独四公主日渐长得越来越肖父呢!”
皇帝听得这话,顿时脸上又多了几分笑容,“婧欢也就眉眼处有几分像朕。”
嘤鸣不禁暗暗嘀咕,哪里是像,那双细细长长的丹凤眼——分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猪妞此刻正在乳母怀中抻着脖子左看右看的,咧着小嘴儿,流着涎水笑咯咯,跟个傻妞似的。皇帝却很开心,忍不住拿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一脸的宠溺之色。
猪妞亮晶晶的眼珠子瞅着皇帝手中象牙骨折扇上垂下来的明黄络子看得入神——明黄一色本就是最明亮的颜色,而且络子还是个样式繁复精美的双龙戏珠样式。正好皇帝把手朝着猪妞的肥脸上蹭来,猪妞的肥爪子立刻就不客气一爪子薅上去了。
皇帝哪儿想到自己闺女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子?他自己没防备,愣是被猪妞连着象牙骨折扇都给一把抢走了。
“咯咯!!”猪妞扯着那明黄色的络子,提溜那折扇晃悠着,抢了别人的东西,这妞倒是一副极为得意开怀的样子,笑得眼睛都眯缝起来了。
嘤鸣捂脸,简直不忍直视啊!急忙一个箭步上前,摁住猪妞的肥爪子便训斥道:“不许胡闹!快松手!”
猪妞听懂了嘤鸣的话,那张饱满的包子脸立刻就瘪了,一副随时准备要哭的样子。
皇帝急忙道:“无妨!就一把扇子而已!喜欢就给她玩儿吧!”
嘤鸣尴尬地道:“皇上,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丫头就爱撕东西玩!这折扇到了她手里,用不了明天,就得撕个稀巴烂。”说罢,硬是不管猪妞包子脸憋屈成啥样,愣是掰开她的小肥爪子将扇子给夺了回来。
不过嘤鸣这个当娘的到底没狠心到家,夺过来之后,立刻飞快把扇子上的双龙戏珠络子给解了下来,又递给猪妞了。象牙骨扇子自然是还给猪妞包子她爹了。
从一开始嘤鸣就看在眼里,猪妞只是看中了折扇上的明黄色络子而已。
果然,络子一到手,猪妞立刻舒展开了包子脸,又是笑咯咯的模样,一双肥嘟嘟的小手揪着那络子,玩得倒是欢实。
嗯,络子还算结实,估计能在猪妞手里幸存个三五天吧。
悫嫔站在一旁,看着皇上与舒妃四公主,竟活似一家三口,唯独她跟个多余的似的!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皇上召幸她的次数也不算少了,她进宫也有三个月了,可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悫嫔忍不住想,她是不是得叫太医给开个药了?
“时辰也不早了,皇上表哥大约是要去舒妃姐姐的储秀宫用午膳,嫔妾就先回永寿宫了。”悫嫔十分识趣地上前柔柔道。
嘤鸣见状,忙热络地道:“悫嫔妹妹也同去储秀宫用午膳吧。”——其实这话不过是场面话。
悫嫔温婉一笑,乖巧地道:“改日吧。”便屈膝一礼,先行一步离去了。
嘤鸣暗笑,她就知道,在皇帝面前,悫嫔从来不是不识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