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后,凌琳的事成为乔末的一块心病。不管如何彼此小时候那段友谊足以让她不愿放手让凌琳独自面对这件事。
模拟考试提前放学,乔末背着包独自走在街上。熙熙攘攘的街头,公车站牌边上那些广告语,无痛人流不孕不育这几个字用上鲜红色的粗字体直接粗暴的映入行人的眼帘,众人对于这些早已见怪不怪。
她站在广告牌前,抬起头直直的盯着,无视身旁经过行人的注目。没错,她的好朋友很快就要亲身感受这几个字的真正含义了。
肩膀突然被人一拍,转身却不见有人。正疑惑不已的时候,背包带被人一扯低头看到唐羽佳那嘴角翘翘的脸。她穿着一件红色套头衫黑色仔裤帆布鞋,随意扎起一个马尾,脸上那个得瑟的坏笑像极偷吃糖的小孩。
“唐医生。”此时两人坐在安静的咖啡厅里,回荡着阵阵悠扬的钢琴曲。乔末的声音并不突兀,很快融在如清泉流水的音乐中。她没有想到会遇见唐羽佳,更没有想到会看到她这样孩子气的一面。自己都快忘了她俩有多久没有见面了,半年了吧?那时的许止轩还会去医院看看自己,现在呢?
“高三很辛苦吧,”她拿过糖包倒进乔末的小巧的杯子里,打断乔末的回忆,“试试吧,这样的味道刚刚好。”
乔末抬起头看着她,手边的杯子一直没动。这样的唐羽佳她觉得跟第一次见到那个穿着白衬衣黑西裤的高挑女子不甚相似。
“怎么了?”语气还是淡淡的,许止轩那群人的语气一向都是平平淡淡听不出什么,当然唐羽佳也不例外,如今却是多了些可以称作暖意的语调。
她摇摇头,喝下一口咖啡。微微皱眉还是觉得苦了点。
“你怎么会看着那种粗俗的广告发呆啊?这么好看啊?”
乔末急急的摇头否认,拿起那只小小的勺子,“那个。。。人流是不是很痛啊?”
“现在不是还有无痛人流吗?那个通过打麻醉没什么痛,重要的是对母体的伤害很大。”
“要是不想。。要孩子,除了这个方法还有别的吗?就是说有没有什么方法没那么大的伤害?”
她说得很慢,唯恐唐羽佳听不懂她的话。
唐羽佳装作不经意的看了下紧握杯子的边缘,神情渐渐严肃起来,“一般是器械人工流产,药物人工流产,无痛人流,你问来干什么?”
“学校要搞个调查报告而已,我们的题目牵涉到这些东西。”
“是吗?”她没再追问下去,跟在许止轩他们这些年早就学会察言观色,敢断定不是写调查报告这么简单。
站在咖啡店门前,唐羽佳在她坐进车里的时候,悄声说着,“回去吧,别太累了。”
看着保时捷越走越远,唐羽佳从仔裤的口袋掏出手机,飞快的按下是一个数字。
许止轩接到唐羽佳的电话是刚刚从会议室出来,这次的收购战有点艰巨好些日子价格还没有谈拢。他捏捏挺直的鼻梁,秘书盖好文件低声在他耳边说着,“总经理,唐小姐的电话。”
“恩,”他接过手机,走回办公室。
游己信莫剑清跟着他进去看着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彼此互望一下,以为他正为收购的事情烦恼。
“怎么了?”莫剑清看着许止轩,“其实我们这次收购还是很有优势的,而且古雷都在那边看着呢。”
“不是公司的问题,”打火机啪的一声,许止轩点了根烟,“是别的事。”
“凌琳?”游己信舒服的往沙发背靠,“对了,致鸿说找你好几次你都不在。”
“不是凌琳,是乔末,”许止轩不耐的把刚抽了一小半的烟给灭了,拿过外套,“我得去那边看看。致鸿那里过阵子我会过去找他。”
乔末回去的时候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回到公寓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打开门却发现那个好久不见的某人正坐在饭厅那里,微微低头。
“回来了,去洗手来吃饭吧,”霞姨从厨房端出菜,“止轩好些日子没过来了,今天回来也不给电话好让我多准备些菜,这阵子又瘦了不少。。。”
她无意再去听他们的话,从卫生间走出来只感到许止轩的眼光一直追随着自己。许止轩眼形狭长,明亮的瞳孔很深像是一台扫描器一般把她看得通透。乔末也明白自己这些小动作怎么会逃得开他的眼呢?
许止轩坐在桌的另一边,看着乔末只是低头的吃饭,闪避的眼神早已让他明白七八分。
连续几天许止轩都回到公寓那边,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吃饭,只是乔末觉得这样的注视让她觉得无比的心虚,像极小时候把妈妈梳妆台上的香水打破还没被妈妈发现时的那种不安心情。
“乔末,”课间的十分钟,凌琳跑上四楼去找乔末,许多学生来来往往,“我晚上就去。。打掉。。,你身上有多少钱?”
骄傲如凌琳,尽管她俩是好朋友,不在最后一刻她是不会去找乔末。
“现金吗?身上没多少,”她咬了下嘴唇,“真的要去做吗?那个听说很危险的。”
“那你现在有多少现金?”凌琳等着身旁一个学生离开,“再不去的话想打掉都没有时间。”
乔末走进课室在钱包最里初掏出一张卡,在手里握了握拿了出去,“这里面的钱应该不少,你拿着吧,密码是。。。”
“那个人知道你去那里吗?”
“不知道,他从来都不知道那个的存在。”
上课铃一响,凌琳拿过那张卡飞快的离开四楼。
剩下的时间,乔末完全听不到讲台上的老师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凌琳那个纤细的身影。她开始后悔,后悔让她独自去那里,去面对那些冷冰冰的仪器跟那些医生的不屑的眼光。
下午的第一节自习课,短短的四十分钟,身边的同学拿笔沙沙的写着,翻书的声音让她如坐针毡。下课的时候她鼓起勇气去到二楼找杜云觅。
杜云觅看到她白皙的脸,及肩的头发,还有急躁的眼神。
“怎么了?”他走出课室门外,低着头问着只到他胸口的乔末。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悄悄的长高了。
“那个我想出去外面,但是我没有出去校外的请假条,”她斟酌着字眼,“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出去?”
“还有不够半个小时就放学,”杜云觅很奇怪一向乖巧的乔末怎么会想逃课出去学校外面,“你就不能等等吗?”
“不可以再等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声,“再等的话什么也没有了,真的来不及了。”
最后那句更像是对自己说。
他看着这样古怪的乔末,“我这里有张过期的请假条,试试看走后门能不能蒙混过关。”
乔末领着那张悄悄被人修改过日期的请假条走去后门,那个守门的大爷看到班主任的签名很快打开门,在大爷叨叨唠唠中她飞快的走出去。
刚刚走到后门的马路,她还没想到该怎么去那个地方,身后一阵冷冷的声音响起,“乔末,去哪啊?”
乔末竭力让自己飕飕发抖的身体保持镇静,并没有转身。许止轩这个时侯怎么会在这里呢?
“是不是要去医院,”他继续在后面说着,看着她僵硬的身子,语气多了分肯定,“去妇产科?”
他这么直接的问她,乔末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凌琳一再哀求她保守秘密,殊不知两人小小的把戏早被他看穿,如今那张薄薄的屏障已经被许止轩的话一把击穿。
许止轩看着乔末的沉默,恼火漫过他的心越烧越旺。几天前唐羽佳的电话,还有刚刚查到自己给她备用的信用卡在医院的妇产科使用过的记录。
“还不说实话吗?别跟我说你用信用卡在医院的妇产科是因为调查报告?”许止轩往前一步用力握着她的纤瘦的手腕,使她转过身子面对自己,直到把她推进车里乔末还是一直低着头。他捏着她的下巴,直对上自己的早已没有温度的眼睛,“究竟是谁的?”
那一刻,只剩下孤勇的乔末突然抬眼无畏的对上许止轩的眼,很想狠狠的甩他一巴掌。
他看着她眼里的倔强跟无畏,紧紧抿着的嘴唇,刺痛自己的眼睛,他突然笑起来,“不说是吧,那行,我现在就让己信打电话去你家,告诉你妈妈她一直以为的好女儿做了些什么龌龊的事!”
越渐变红的眼眶浮现起母亲头上的银丝,她的母亲正为自己能早日离开而不断工作偿还父亲那笔债。他果然把自己看透轻易的捉住自己的弱点。
手机的号码早已按下十个数字,干净的手指准备按下接通键,一只白皙的手按在许止轩的手上。
良久,许止轩拿开电话,低下头看着乔末,那头乌黑的头发乖顺的披在肩膀上,发如其人。怎么短短的几个月,她还学会喝酒说谎,如今还怀孕呢?
她的沉默让他觉得自己的心悄悄的变凉。
“是那个男孩子的吗?”他哑着声音问着,脑里一直闪过那个一直跟她走得很近的高瘦男孩子。
她轻轻的摇头,不知道他所说的那个男孩子是谁。
“究竟是谁?”许止轩强压着怒火手紧握着她白皙的手,指骨泛白,“我没什么耐心跟你玩这样的把戏!”
乔末再次抬起头,扯开一抹苦笑,“你竟然在猜那个人是谁?”
她觉得可笑极了。
“那个人不就是你吗?凌琳晚上都要去打掉肚子里的孩子,”最终她把这句埋在心底有些日子的话轻轻的吐出来,看着许止轩那张渐渐变僵的脸,手里的力度不知何时放轻,“你跟她不是。。。”
“凌琳?”随着乔末的话他那双死沉的眼神渐渐变亮,还没有搞清她们之间的关系就一下子侧身死死的抱着她,手里的力度越来越大。怀里瘦小的身子早已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怀抱吓得不敢动弹,他炽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上。
不是她,不是他的乔末。。。
好一会儿,许止轩才发现自己的不甚礼貌的行为,怀里这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子总能够让他隐藏很深的情绪引出来。乔末只觉得手臂发麻,想不通他为何会有这般失常的动作便听到头顶响起一阵带有喜悦的声音,“你知道凌琳是谁吗?她是我的妹妹,你竟然以为。。。”
乔末的脸唰的变红,这么说凌琳肚子里的不是许止轩,这么多天自己搞了个大乌龙。那么她肚子的受精卵的另一半是谁?
“那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她动了动,口气不自觉变轻。
想起凌琳,许止轩的额头突突的跳起来,口气再次变冷,“那个人肯定逃不掉,还有刚刚你说凌琳去把孩子打掉?”
乔末看着那双才带点暖意的眼眸瞬间变冷,急急的点头,“晚上的时候,在这里。”说完拿出一张字条,里面写着那间医院的地址。
许止轩看了下那个地址名,皱起眉头,车一下子调转车头往相反的方向开走。
手术室外面的沙发很软很舒服,带着职业微笑的护士扬起45度角的笑容,“凌小姐还有1个小时就可以进去了。”
说完,悄悄的离去,安静的房间只剩她一个。在这里动个小手术还是没事的,凌琳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本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许止轩一连闯了三个红灯,只用三十多分钟便来到那里。
推开那道干净的的玻璃门,许止轩站在咨询台,强压着不耐问着台边的护士。
“她在五楼,我们走吧。”听到凌琳的预约是在半个小时后,他的口气稍稍没那么冷。
乔末跟着他走进电梯,门上那些繁琐漂亮的图案倒映他们的影子。她看着这些图案出神。
许止轩像是看懂她的所想,“这是间私人医院,以前我带过她来这边看病。”
走出电梯拐个弯许止轩的脚步渐渐加快,不出所料他在手术室前看到穿着条白色连衣裙的凌琳。那抹桃红色给她略显憔悴的脸增加点红润。
“凌琳!”许止轩一声大喊,在安静的走廊特别响亮,也成功的让准备进去手术室的凌琳停下脚步。
清冷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着。
“去哪?”许止轩走上去拉起凌琳的手,“跟我回去!”
现在的他真的是甜苦各半,这样的滋味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
凌琳没说什么,只是随着许止轩高大的背影一直往前走。鼻子越来越酸,眼里有着滚烫的液体不断的滚动着。有多久没哭过,她自己都忘记了。
当乔末在公寓前下车后,车厢里就只剩下他们兄妹俩,隐隐的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凌琳坐在后座,许止轩通过到后镜看着她。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是个贪玩爱搞恶作剧的女孩子,只是这次谁也帮不了她。
“是谁的?”停下车打开车窗,他点上一根烟,这是他第一次在凌琳面前抽烟。抬眼看了她一眼又把烟掐灭。
“是。。。”她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个名字,微微颤抖着说出,“际致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