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杨梦文大声呵斥,而紧握着她胳膊的手却并没有因此松动丝毫,她直接一巴掌印在了杜羽若的脸上,揶揄道,“你还要不要脸啊,天天缠着女生,你好意思我还不好意思呢。”
杜羽若双眸里尚有的微弱星芒忽然变成烧尽的余灰,逐渐暗淡,他松开她的胳膊,没有离开,而是定在原地,望着她低垂的眼眸,脸上的灼痛感愈发严重,却抵不过心上的荒芜来得凶猛。
这一切都挽回不了了么?
他视线里的她逐渐消失,被单调的房门替代。最后一丝门缝里,他似乎看到了她眼角的泪水,是错觉吧。他捂住左边的胸口,手随着胸口起伏,幸好心还在跳。
他自嘲地笑了笑,便转身离开,忽略了背后缓缓扩大的门缝。
错过是时间上的不重合,总差一点点,只是一点点。
杨梦文扣紧房门,不再去看他落寂的背影,她背靠着门,回想起种种,终于抑制不住,泪如雨下。
对不起。
她瘫坐在地上,双手抱膝,悲伤汹涌袭来。
一阵恶心之感冲击着她的喉咙,杨梦文偏头呕吐,却又没吐出什么东西,她倏地全身紧绷,算了一时间,自己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过大姨妈了。
她擦干眼泪,起身给自己套上外衣,扣上鸭舌帽,就急冲冲地出门拦车。她前脚刚踏上出租车,就被人硬生生拽了出来,她回头,正对上柒柒深邃的眼眸。
“杨梦文,你到底打算瞒多久?”柒柒的声音里压制着一股怒气。
“我...我...”杨梦文支支吾吾,没有想到言辞敷衍,索性直接坦白,“我疑是怀孕了。”
“什么!”柒柒提高音调,死瞪着眼前的女孩,她完全不肯相信这个早在她心里有过怀疑的事实。当艾伊森告诉她,1661号房间的**单上有一滩红时,她就隐隐猜到当晚发生过什么,但那都让她足够承受不起了,怎敢再去深想?
她不知道杨梦文是怎么承受起那些噩梦的,但如果发生在她身上,她肯定会崩溃,而眼前的女孩却如此坚强,坚强得让人心疼。柒柒伸手将杨梦文揽入怀中,无尽的感情只化作一句轻呓:“我陪你。”
柒柒将手覆在杨梦文紧握的双拳上,陪着她坐在医院的大厅,等待着医生的鉴定结果。眼睛骤得闪过一阵光,柒柒回头,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27号杨梦文。”护士低头望了一眼手里的单子,抬头扯着嗓子大喊,“27号杨梦文。”
柒柒收回视线,拉起杨梦文,尾随护士身后。杨梦文始终沉默,似木偶任凭别人折腾也无动于衷。
“你怀孕了。”医生抬起头,扫了她们俩一眼,郑重其事地说,“鉴于你才刚满18岁,你是想打掉还是...生下来?”
柒柒望着杨梦文,她低垂着睫毛,看不清眼底的情绪。突然她缩进柒柒的怀里,她抱得格外紧,指甲都掐进柒柒的手臂里。她没有察觉,柒柒也没有感觉到痛。
“柒柒,我该怎么办?”她似小孩一样无助。
“没事的,我们先回去。”柒柒轻抚着杨梦文的背,不知是在安慰杨梦文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如果她当时没和艾伊森出去,这些事情是不是就可以避免?
从医院回去,两人一路无言。
柒柒看着她安安分分躺在**上,才出门,说为她买点补品。
杨梦文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最近发生的事,她只记得柒柒生日那天,她因为心里难过,猛喝了很多酒,最后沉沉地睡了。第二天清晨醒来,她只觉得浑身酸痛,力气仿佛被压榨殆尽一般,挣扎着起身,却瞥见纯白**单上的红,妖冶地肆意绽放在她的视线里,刺痛了她的眼。
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失去了贞洁,而且现在更意外滋养了一条生命。
在最适当的年龄怀孕时皆大欢喜,可孩子,你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啊。杨梦文将手移至小腹,耳畔似乎闪过一阵童稚的声音:“妈妈。”
“妈妈...”魔咒一般揉搓着她的神经,最后一丝意识也崩溃了,她昏昏欲睡。
所有的阳光突然消失。
“妈妈妈妈...”浑身血淋淋的胎儿狰狞地朝她爬来,小手抚摸上她的脸庞,暗红的血顺着他上移的手臂滴落在黑色的地面上,溅起层层涟漪。
“你为什么不想要我?”小婴儿瞪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小嘴嘟起,与满脸的鲜血十分不搭,“妈妈,如果你不要我,我就会被扔进垃圾场,哪里好冷好冷,没有妈妈的怀抱。”
她伸手似乎要抚摸婴儿肉乎乎的脸,可手却迅速下移,一瞬间就狠狠掐住了婴儿的脖子。她十分惊恐地望着自己满手的鲜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孩子,她明明只是想安抚性地摸摸他的头。
“妈妈...”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来不及更改想好的话语,只能原封不动地说出来,“你终于肯要我了么?我最爱妈妈了。”
然后便再没有了声音,世界安静的可怕。
门被推开,柒柒急忙跑到杨梦文身边,丢下刚买来的东西,紧紧抱着她,却发现她的衣襟早已被冷汗浸湿,嘴里只是一直重复着“对不起”。
“梦文。”柒柒试图唤醒深陷梦寐之中的她,用力摇晃着她的身子。半响,才见她微微睁开双眸,惊恐地紧紧抱住柒柒。她说:“柒柒,我梦见我的孩子了,他真心待我,要我不要不要他,可我却不知为何掐死了他。双手鬼斧神差中就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死的时候...还在对我笑。”
“没事的,梦文。”她轻声安慰着,尽管她的双手也在颤抖。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杨梦文将头埋在柒柒的腋窝间,不知所措。毕竟她也只是18岁的孩子啊,如何能在这种问题中做出抉择?
柒柒腾出一只手,向后摸索着刚才的塑料袋,抓住一盒药就收进了长袖中。
她原本想着只要流掉孩子就好,可梦文的状态实在太让人担心了,她怕梦文会因此心有余悸一辈子,所以还是容她再好好斟酌几天。
生下孩子,就必须忍受世人的白眼;打掉孩子,就必须忍受心灵的煎熬。两者都不是一时的痛苦,而是需要一生作陪葬的啊!
怎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