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幽走到碧海阁外,便看到许鹿从大门处跑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蓝布包袱。许鹿跑到我身旁喘着粗气对我说:“少爷,我买到你要的东西了。”我看着直喘粗气的许鹿,说道:“东西先放下,我要进宫一趟帮我找件衣服。”许鹿应道:“好的少爷”随后跑进屋子把包袱放在桌上,开始在衣橱里翻腾起来。
片刻后许鹿拿起一件苍穹素色锦衫对我说:“少爷,这件怎么样?”我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就这件吧。”这件衣服的颜色我很喜欢,特别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穿,看起来会精神很多。我随手解开身上的小褂转头对一旁的许鹿说道:“许鹿你也去换身干净的衣服,随我进宫去。”
许鹿一听高兴的很,忙应道:“好咧少爷,我这就去换。”许鹿虽然一直在我身边,但却很少跟我进宫。倒不是因为他身份低贱,进宫有损我的面子,其实我进宫带个随从很正常,但我却不想他被宫内的规矩所拘束,弄得浑身不自在,所以我很少带他进宫。但今天很特殊,我猜测是皇帝找我有事却不好明说,才用司徒杰想找我作借口召我进宫,带着许鹿可以让他去陪着司徒杰,即使有人猜疑也不会泄露出什么来。
我对跑出房不远的许鹿喊道:“快着点大门处集合,晚了就不带你去了,记得把我送你的玉簪带上。”
一炷香后,我穿戴整齐走向大门,远远就看到许鹿站在那里和小顺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上身穿一件青色小褂下身穿一条褐色长裤,长长的黑发被一条青色束带扎起,上面插着我前不久作为束发之礼送给他的玉簪,显得朝气蓬勃。许鹿的束发礼是在年末,本打算在那天将这玉簪送给他的,只是没找到作工满意的雕匠,也就没送出去。我本以为他会像司徒景那样跟我抱怨礼物送的太晚,因为在他束发礼那天不仅司徒景送给了他一条宝蓝色的发带,娘亲也送了许鹿一套上好锦衣,就连爹爹也从帐房支了十两纹银算是许鹿的束发礼,只有我在那天什么也没有送给他,不过他并没有对我抱怨什么,整天笑呵呵的,让我觉得有些内疚。直到遇到季掌柜,我才了了这份心愿,在虞馨大婚前送出了这份迟来的束发礼。许鹿收到后一直不舍的戴,怕有个闪失将这玉簪毁去,小心的收藏着。
小顺子见我出来忙行礼道:“世子吉祥。”我摆了摆手说道:“我们走吧,免得小杰等急了”说完我便抬腿往门外走去。跨出大门前我对一旁的福伯说道:“对了福伯假如娘亲问起,就说我午膳在宫里吃不回来了”交待完毕后,我便跨进早已等候在府门外青色顶的轿子中。随着许鹿的一声起轿,站在轿子前后的两位轿夫,稳稳的抬起轿杠跟在小顺子和许鹿的身后,往皇宫走去。
无聊的坐在轿中随手掀起右侧的轿帘,看到前面的小顺子和许鹿边走边聊,完全不像刚见面而好像是一对老朋友一样。我以前从司徒景那里打听过这个小顺子。他本名为齐顺是苏城人士靠家里仅有的三亩薄田为生,在他八岁时家乡遭到水灾不得已跟着家人来到京城投奔亲戚,没成想亲戚早已搬离京城无法寻找,可是一路赶来身上只剩下了二两银子,无奈下拿出八钱银子租了个说是院子还不如说是窝棚的地方住了下来。可是屋漏偏逢连阴雨,齐顺的爹爹齐达生因找寻不到活计养家糊口而急火攻心病倒了,一家人本就为吃喝犯愁,这又摊上个病人,仅剩下的一两二钱银子不但要请大夫看病买药,还要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愁的齐达生整日唉声叹气,齐顺的娘亲田氏无法只得到大户人家去接一些洗衣的工作,来勉强糊口。还好田氏手脚麻利勤快人家给了不少的工钱,这才有钱来给齐达生治病。可就在齐达生快要病愈的时候,一天田氏带着齐顺抱着已洗净的衣物往东家送去,走在街上一辆脱缰的马车迎面奔来,田氏为了救儿子被马车撞上,昏倒街头。
齐顺当时只有八岁遇上这种事情早就慌了神,只忙着呼唤昏倒的娘亲,那还会去寻那惹祸的源头。后来在邻居的帮助下将田氏抬回家中,齐达生一见妻子昏迷被人抬回,情绪激动吐了一口鲜血也昏了过去。五日后齐达生夫妇撒手人寰只留下了懵懂的儿子,八岁的齐顺。
家里的银两为了治病基本花光了,齐顺不得已只得卖身换钱来安葬双亲。这一日宫内大总管丁水丁公公出宫为皇帝办事,在街上看到他卖身葬亲,不由孝感动心生出怜悯之心,便拿出五两银子交给他让他好好安葬双亲,便离开了。等丁公公办完事情往回赶时,竟看到齐顺依然呆在那里,只是身后的双亲没了踪影。丁公公心范嘀咕,难道他是骗子?但好像又不对,如果是骗子的话骗到了银两应该马上离开不可能还呆在这里啊。丁公公越想越纳闷不由得走到了齐顺面前,还没等丁公公开口问他,他却先开口说了话。
原来齐顺已经为双亲买了两口薄棺材现在暂放在义庄,还呆在这里是为了等丁公公的。齐顺想既然丁公公出了钱,他也就被丁公公买了去,不管为奴为婢都心甘情愿,只是刚才忘了问丁公公的住址,不知去哪寻找丁公公,只得继续呆在这等待着丁公公。丁公公没想到齐顺小小年纪不仅孝心甚大而且信守信用,便对他有了些许好感,这时丁公公猛然想起前两天皇帝想为三岁的七皇子找个贴身小厮,只是宫内的小太监没有一个顺心的,心想如果将齐顺召进宫中皇帝一定会满意,只是不知齐顺是否愿意。丁公公想了半天还是决定问问齐顺的意见,如果他同意再好没有,不同意也不强求。
丁公公对齐顺说道:“孩子,我跟你说一件事情。”齐顺问道:“爷爷,有什么事您说吧。”
丁公公看着他,犹豫地说道:“其实我是皇宫内的总管太监,当今皇上想为七皇子找个贴身小厮,不知你是否愿意随我进宫?”齐顺微点点头说道:“爷爷,是您出钱安葬了我的爹娘,我就是您的人了,您让我去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丁公公看着毫无心计的齐顺继续说道:“孩子,我并没有出钱买下你,我只是看在你的孝心上才给你的银两,你还是自由身。我带你进宫只是想让你有条活路,但这要看你的想法,你好好想想,我不勉强你。”齐顺挠了挠头对他说:“爷爷,我不在乎去哪里,只要能吃饱穿暖我都愿意。”
丁公公确实很喜欢这孩子,只是进宫当差必须要有一个手续,没有哪个男子自愿接受,现在宫里的那些太监哪个不是被逼无奈才走上了这条路。丁公公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孩子,既然你愿意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有一点我要先告诉你,进宫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净身,而且有生之年是决定不能踏出宫门一步的,这你可愿意?”齐顺歪着脑袋问道:“爷爷,什么是净身?是不是要先洗干净身子啊”八岁的齐顺哪里懂得这些,他哪里明白净身对一个男子来说,是多么大的一件事情。
丁公公对他解释道:“孩子,净身就是要将你的命根子阉割掉,从此以后不能娶妻生子,不能传宗接代。”齐顺咬着牙对丁公公说道:“爷爷,我爹娘具以过世,我不在乎这个,我只知道我活着对他们来说就是种安慰,我决定要跟您进宫”话虽是这么说,但泪水却在齐顺的眼眶中打转,齐顺强咬着牙忍住即将流出的泪水。丁公公看着他坚强的一面,有些哽咽的说道:“孩子,如果你真的不在乎这个,我就带你进宫去,以后你就是我丁水的孙子。记住你说的话,你要为了死去的爹娘好好的活着!”
丁公公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后,带着齐顺来到天香客栈,给他开了一间上房让他住下,进到房间后丁公公对齐顺说,要尽早让双亲入土为安,五天后丁公公再来接他进宫,并留下了二两银子以备不时之需。随后丁公公便离开客栈回宫内去了,临走之前交待客栈小二可生照顾齐顺,房钱五日后他来结算。
三天后齐顺在客栈小二的帮助下,将双亲葬在了青山岗上,在双亲的坟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离开了这个伤心地。两日后丁公公来到客栈将齐顺接走,临走前齐顺将身上剩下的四两银子交给客栈小二,让他在双亲百日之期时替他燃三炷香添一把土,便头也不回的跟着丁公公进了皇宫。
进宫拜见了皇帝,皇帝一见也甚是喜欢,便交待丁公公让他给七皇子当贴身小厮。齐顺进宫后每天除了照顾年幼的七皇子就是往御书房跑,去探望年事已高的丁公公。在齐顺进宫半年后丁公公突染顽疾,救治无效过世了。临终前丁公公交待他一定要好好照顾七皇子,不可让他有任何损伤。齐顺谨记丁公公的教诲,对七皇子照顾的无比周全,和七皇子无忧无虑的生活在福泽宫中,这一呆就是整整七年。
其实齐顺和许鹿有着许多的相似之处,只是许鹿运气颇好有爹爹照顾,不必为了生存净身进宫。也许上天是公正的,虽然齐顺进宫做了太监,服侍只有三岁大的七皇子,但生活却安安稳稳无忧无虑,不像那些随时会成为宫廷争宠夺权的替罪品,时时处在危机之中,而且已经十岁大的七皇子司徒杰,时时刻刻离不开这个照顾了自己七年的顺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