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并没有光线照射进来,但这四周都是山石的封闭空间里却并不显得漆黑一片,陈朔慢慢走近了朵朵,这会儿小黄狗朵朵再也不像先前那般勇往直前,似乎这黑暗里蛰伏着什么。
幽绿的光芒断断续续,所以看不太远。
洞中的路蜿蜒向下,但陈朔觉得高处似乎也有着同样巨大的空间,就是不知道通向哪里。
因为走过一次,所以遇到岔路口也不会再浪费时间去怀疑朵朵的直觉或者嗅觉,一人一狗差不多花了一个时辰,便走到了位于山谷的出口处。
这里倒是简朴的很,出了洞口,便看到一大片荒芜的山林,林子里的树像是遭了山火,一棵棵光秃秃黑乎乎,倒是野草茂盛无比,陈朔将朵朵摆放在肩膀上,远远望着那边的瀑布,嘴里哼着歌,踏进了草丛中。
天光明亮,或许是刚从山洞里走出来眼睛还不太适应,也或许是天气难得的好。印象里,这好像是第一次在这片诡异群山里看到蓝天吧。
他的身影刚消失在草丛深处不久,那座之前走出来的山洞口,忽然闪出一个幽绿色的怪物来。只见那怪物浑身长满细密的绿色鳞甲,脑袋有点尖,两只眼泛着幽绿色的阴冷光芒,整张脸看上去诡异阴森,而它的肢体看上去充满了力量,偏偏身后还拖着一条巨大的尾巴。张开嘴来,这只在妖族里明显属于不上不下的半妖发出“沙沙”的声响,而后它向着陈朔消失方向靠南的位置扑了过去,身影很快也消失不见。
陈朔在两刻钟后,过一条小溪时,陡然间转过身去看向岸边。
然后看到了那只怪物,并且很快认出那只怪物来。
“山魈?还是木魈?搞什么嘛。”
这么嘀咕着,却弓起身子,将朵朵放在了地上。
“唉,这次出去一定先把炼气期二层给过了,赶紧学点道术保身。”
这次算作完全没有准备,唯一能够凭仗的,或许就是身后的金九。金九是金系灵气磅礴无比的山峰,单单是站在这小溪山石上,便能感觉到轻微的锋锐气息。
“你能听懂我说话不?”陈朔仰头笑着问道。
然而那只木魈侧着脑袋笑了一下,并未说什么话,身影便化作一道流光掠向陈朔。
快的超过了少年的反应,那道布满鳞甲爪子锋利的手臂只是一照面,便破入少年之前并未好尽的腹部,所幸陈朔这几日里外出自身的反应提高许多,身子微微侧了一下,左手蓄积的拳头便落在了那头木魈身上,木魈掉落进了水里,而他的伤口再次迸裂开,鲜血眨眼间便染透了衣服。剧烈的疼痛也瞬间让少年疼出一身汗水。
妈的,这么狡猾。
少年并未转身,而是面朝着水面,谨慎而尽可能快地向着金九那边的溪畔撤退。
水花陡然扬起,陈朔几乎与此同时出拳,但水花中并无身影,少年苦涩一笑,知道中了招,他凭感觉屈起一条腿,急速地向身后蹬去。而后他自己胸口一疼,整个身躯便向着溪水中落去。
落进水面之前,他看到石头上站着的那道身影转过身去,扑向了朵朵。
“老师……”
刚一开口,他便想起来老师或许跟上次一样,也看不到这山谷里吧,毕竟本就是两个世界。
若能看到,也早就提醒自己了吧。
陈朔只觉得胸口和腹部的疼痛在到达某个顶点后,陡然间空空落落起来。身上的力气似乎也随着疼痛的减弱而减弱着。
他落进了水里。
呼吸也慢慢停了。
猴子在山洞里看着慢慢沉入水底的身影,脸上泛着奇异的色彩。
“你总不能看着他死吧?你肯定不舍得的吧?”
喃喃自语,状若疯癫。
山谷里,阳光灿烂,鸟语花香,一点也不像肃杀冬季万物冻绝。
木魈心里害怕那只小黄狗,但却也并不会什么也不做就灰溜溜跑掉,今天它从沉睡中醒来,便是因为先前掉进小溪里的那人身上,有一股很奇异的香味,对它而言,不啻于人类修士闻到了灵丹妙药。
它想吃了他。
朵朵有点绝望,想着给自己起名字的无良少年掉进小溪里这么久,焦急心想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啊,你还没带我出去呢。它嘴里低吼着,准备使出自己的绝招,哪怕事后自己又得沉睡。
时间寂静了一会儿。
有点像是那日在炼心池里的一幕,只不过这次能清晰感觉的人多一点。
那只被起名坑货的猴子,那头木魈,朵朵,明处上就这么多,暗地里还有几座雕刻在山间的佛头,一道不时有金光闪烁的山壁。
溪水停了那么一瞬,而后便向着两边分开。
少年的身影依然瘦弱,胸部那道从背部轰破的口子奇迹般地愈合在了一起,腹部也迅速地修复着,但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溪水凝结成的冰棍(冰凝结成的棍子,不是吃的,也可以叫冰棒),并不如何规则,看上去甚至有些脆弱。
但石头上站着的那头木魈,却陡然间觉得周身寒彻,它惊恐地大叫一声,想也未想便向着来时的草丛冲去。
少年的躯体有些僵硬,那道原本闭上的眼眸在眼皮下面咕噜噜转了转,等木魈身影消失在了草丛后,才极为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转眼之间再次合上。
小黄狗朵朵愣怔着,本来想扑上去亲热一番的身体陡然间僵在那里。它歪着脑袋,觉得那个眼神怎么那么陌生?但好像有似曾相识。
暗金色的光芒仿佛在亘古的黑夜里闪烁了一下,在这方天地是如此明显。
雷云再次汇聚。
山洞里的猴子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挂着浓重的苦笑。
闪烁着金光的石壁如同又被下了十八道周天混元囚神大阵,看上去死气沉沉再无动静。
山野间有巨响,那是石头崩塌落下山谷的声音。
那只木魈终于跑回了洞口,而后丝毫未作迟疑,便向着洞口深处跑去,连回头的勇气也欠奉。
但它并没有多远。
一道几乎凝结起来的水影穿过了它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