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落叶枯黄,韦云飞悠悠的骑在骡子之上,像是极其欣赏眼前之景,忍不住念道:“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然后便头也不转的与吕贤道:“吕郎君可是喜爱这北国之秋?”
吕贤在骡子上已经坐了快一天了,身体都快散了架,哪有心思去欣赏这萧条的黄土地,再者,他与这韦云飞并不相熟,所以只是勉强与他挤出一丝微笑,敷衍的回了句喜欢,心里却在着急,怎么还不到西望郡。
韦云飞也不生气,看着北方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再往北的燕云之地景色如何?吕郎君可曾见过?”
吕贤顿了顿,想起了自己曾在北京的大学时光,不禁有些感慨,刚要开口,却忽然意识到,后世的北京,如今的燕云地区,还是辽国的领土,赶紧改口道:“不曾见过,不曾见过。”后者像是没有意识到吕贤急促的转折之音,叹了口气,遗憾的说道:“那里落入辽邦几近百年,我等自然是无缘一见,真乃人生一大憾事。”
吕贤自知那里将来总归回到版图之内,所以也并未感到有何遗憾,见一向以笑示人的韦云飞,脸上真有遗憾之色,便劝慰道:“云飞兄也无须介怀,万事皆有定数,强求不来的。”
似乎是吕贤的话果真起了作用,韦云飞听到之后,只是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晚上,吕贤等人在西望郡驿馆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又匆匆出发,直到日暮西山,才走到皇城跟下。
吕贤在护城河边停下,左右扫了一圈绵延数十里的高大城墙,不顾周遭入城的行人,感慨道:“这便是东京汴梁城呀,真是宏伟。”
韦云飞在吕贤身边停下笑道:“雄伟?城内百姓有百万之巨,还显得拥挤了些。”这话听得吕贤不禁一阵咂舌,百万人口的大城市?这还是农业文明社会,同时期的伦敦巴黎罗马,怕是人口才刚刚过万吧?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朝代。
吕贤还在对着城墙感慨,已经上了桥的特使回过头来,像是看乡巴佬一样看着吕贤道:“吕郎君莫要耽搁,我还要赶着回去复命,速速与我进城去。”
吕贤无可奈何的看了一眼韦云飞,策动骡子走过十余丈宽的石桥,岸边密植杨树柳树,走得近了,便能看清粉白的城墙,朱红的门户。城墙高约十余米,城门外有瓮城,门从一侧开,那名特使跳下马来,与守门的军士交涉了一番,一行人得以入城。
此时已近夜幕,但透着城门,也能隐约看到城内万家灯火,竟似白昼。便是这小小的瓮城之内,也聚集着不少闲汉轿夫,遇到入城行人的召唤,喜滋滋的上前为期服务。
吕贤紧紧的拽着自己的骡子,满脸激动的神色,一边的二郎更是不堪,自打过了护城河,他的嘴巴就没合上过。一路走来,两边多是商铺,虽是夜幕时分,街上行人车驾也不少,来来往往,热闹不凡,不时就有拉客的活计上前介绍自家的店铺,均被吕贤笑着拒绝。
走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宽大的十字路口,那名特使转过身来,跟正看得意犹未尽的吕贤说道:“今日天色已晚,吕郎君可先在城内住下,等待我家主人得空召见。”想了想,又交代道:“城内客栈无数,吕郎君需将下榻之处告知与我,到时找你也容易些。”
吕贤哪里了解这京城的客栈,不知如何作答,一边的韦云飞不紧不慢的与那特使说道:“我等在德胜桥附近的熙瑞楼入住,”然后便看向吕贤道:“吕郎君意下如何?”吕贤只能木讷的点了点头。
那名特使看了一眼韦云飞,心中嘀咕道:熙瑞楼可是个消金窟,这个韦郎君看着像是此等富贵之人,难道这个乡巴佬似的吕郎君也是?
特使急于回去复命,不愿再耽搁下去,见事情已经说定,与众人辞别,带着军士转了个弯,慢慢的消失在人群之中。
吕贤对京城一无所知,二郎就更别说了。韦云飞跟他的黑面随从交代了几句,那黑面随从便去处理骡子去了。
此处距离熙瑞楼极近,三人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一处气派的客栈,门口扎有彩帛装饰的高大门楼。那客栈的掌柜一见到韦云飞入门,笑盈盈的亲自出来迎客,进门是一条百步之长的长廊,直通楼梯,两侧是大厅,灯火燃的明亮辉煌,坐着不少食客酒客,廊檐下聚集着百十名浓妆艳抹的女娘子,只要酒客招手,这些人便风情万种的过去陪酒,看得吕贤又是暗暗咂舌,这里难不成是天上人间?
韦云飞对那些女妓熟视无睹,轻车熟路的跟掌柜要了两间“瑞”字号的上房,也不做停留,由掌柜的亲自带着他们三人去客房。
韦云飞身上未带任何行李,便跟着吕贤到了他的客房。房间内还有一门,内是卧房,外是客厅,家具陈设看着极为高档,二郎见到脚下铺着猩红的地毯,竟半天不敢下脚。
吕贤与韦云飞在客厅坐下,闻着淡淡的檀香,心中猜测道:这里一晚上怕是需要不少银钱。韦云飞也未看出吕贤的疑惑,示意二郎去下面要壶好茶上来,与吕贤说道:“吕郎君想必是第一次入京,在下不才,却是来过几次,今日赶了一天的路,身子都乏了,明日由在下带着吕郎君在城内逛逛,不知吕郎君意下如何?”
吕贤跟韦云飞谢道:“劳烦云飞兄为在下安排住宿,已是过意不去,怎敢再过多叨扰?”
韦云飞不以为意的笑道:“此次入京,不过是为了例行查账,也无其他事可做,何来叨扰一说?吕郎君莫要客气了。”
吕贤点了点头,也不再推辞,将此事应承下来。韦云飞起身离开后,店中一个伙计跟着二郎走了进来,热情的与吕贤二郎倒了茶水,询问他们是去大堂用餐还是在房内进食。
吕贤赶了一天的路,腿肚子都软了,也懒得下楼,吩咐小二将店内的特色菜各来几样,他们就不下去了。小二领命而去。
二郎见小二离去,这才激动的与吕贤说道:“嘿嘿,还是沾了吕兄弟的光,我二郎也算是来过京城的人了,这里可真气派,比咱河阳县的万福楼强上百倍。”
吕贤见二郎脸色通红,笑道:“是楼下的小姐们比咱河阳县的强了百倍吧?”一句话说的二郎脸色更红,刚刚上楼之时,吕贤就注意到二郎那不自然的表情了。
说着话,便有五六个挎着篮子的小贩在门口张望,其中一个探头探脑的与吕贤说道:“这位郎君,可要尝尝咱家的鹿肉?”另外几个见吕贤脸上并无厌烦之色,纷纷开始介绍开了,什么螃蟹,羊蹄,杏仁,点心等等。
此时店内的伙计也端了饭菜进来,吕贤赶紧偷偷问道:“这些不是你店里的伙计吧?”后者看了看门外等候的小贩,又看了看吕贤,笑了笑道:“这位郎君怕是打远处而来,那些自不是咱熙瑞楼的伙计,都是街上游走的小贩,售卖的也算是特色风味,这位郎君可以尝一尝,不过却是要另外给些赏钱。”
吕贤点了点头,有些恍然大悟,心中却是疑惑:这不是与你们抢生意吗?就这样放他们进来,真是奇怪。
吕贤见那些人站在门口,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也不忍心拒绝,挥手让他们进来,每人的小吃买上一份,给了他们一些赏钱,这些人这才与吕贤作揖离开,寻找下一个买家去了。伙计见吕贤也无其他吩咐,便行礼告退,临走时还不忘问一句:“这位郎君可要几个会唱小曲儿的小姐过来伺候着?”
吕贤听了这话,脸上一红,心想:这要是把苏芩儿的钱花在她们身上,自己可真就是一等一的败类了。想到此处,赶紧跟伙计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见二郎也是笑呵呵的在看自己,吕贤只得尴尬的说道:“吃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