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轩走进龙榻前,伸手轻轻在皇帝后背拍了拍,欲替他顺气儿。可他拍得轻,皇帝却感觉到身上一股重力击似的,身子陡然一僵。
“父皇还好么?”御轩关心地问道。
皇帝垂眸看着床面儿,没敢迎视御轩的目光,语气不稳地低声回道:“还好,轩儿替朕顺了气儿就是舒服。咱们父子就该这样,父慈子孝,岂不合乐美满?”
“父皇说的是,都是儿臣疏忽,才让父皇如此辛苦,以至积劳成疾。”御轩今日可真是孝顺儿子呢,一次都没有反驳皇帝,还显得格外体贴。
可对于皇帝来说,这样乖巧的儿子虽然能让他放下戒心,但总让他觉得不太适应。父子俩往常都是横眉竖眼的,冷不丁儿地这样和乐融融,实在有点儿不习惯。
还好,皇帝的目光四下乱瞟时,余光不经意地落到了青青身上。
“青丫头也回来了,快,过来朕身边儿来。”皇帝有气无力地朝青青招了招手。
青青含笑走了过来,不小心瞧见御轩正朝她细微地挑了挑眉。无声地,她回了他一记浅笑,表示,他的意思,她懂。不就是要她跟他一样扮演孝顺儿女么?
不过皇帝名不知道小两口儿的互动,以为青青那抹浅笑是朝自己投来的,遂更加热切地对青青道:“丫头,这出宫几日,轩儿那小子可欺负你了?他要敢欺负你,说出来,父皇一定替你做主。”
“嘿嘿嘿……”青青喜滋滋地荡开了一抹甜得发腻的笑容,而后朝御轩示威似的道:“听见了没?父皇让你不准欺负我,这可是圣旨呢。”
“我何时敢欺负你来着?不都是你爬到我头上撒野?”御轩满副宠溺地对青青道,而后又无奈地对皇帝控诉:“父皇您还惯着她,她原本就已经无法无天了。”
“哈哈哈……好、好……这样才好!”皇帝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高兴,咳嗽的症状都缓解了不少,直了直身子,满是欣慰地朝俩小辈儿道:“看见你们小夫妻这般恩爱,朕也就放心了。说到底,你们不是出宫游玩去了,怎突然回宫?”
扯七扯八地啰嗦了半天,这会儿皇帝才终于说到重点上。
御轩含着笑意,眼中却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
青青甜笑着,将话茬儿接了过来:“原本我们打算离开京城,去别处避暑乘凉去,哪晓得中途得靖王捎信儿来。见信中说父皇病了,我们赶紧赶回宫来看望。亏得我们回来,不然父皇这般硬撑着,又不看太医,又没吃两副药,这龙体如何能康健起来?您这一病,我们若再谈游玩就太不孝顺了。”
对不起了,靖王啊,只能用你做挡箭牌了。不然,难不成要告诉皇帝,是御轩的人一直在打探宫里的消息?
“朕这一病真不是时候,亏了你们还顾念着朕。”皇帝深表感动。
御轩开口,打算再说点儿更让皇帝感动的事情:“父皇如此劳心劳神,以至龙体抱恙,实令儿臣愧疚万分。儿臣决意,从今而后,定要多为父皇分忧。近来父皇龙体抱恙,朝里的事情,您就不要劳神了,儿臣会替您处理好。”
什么?这小子要夺实权?
皇帝大惊!没想到,他才刚派康王去军中夺军权,这头太子就要夺取朝政总揽大权!果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点儿也不让人消停!
受惊过度,虽然皇帝面色上还保持镇定,可已经顾不得伪装病态了。
“你们小夫妻刚刚成亲,朝中的事情,你就先别管了。好好儿去玩上一阵子,朝里的事朕都交给你三弟处理了,你就放心吧。”皇帝还真是受不了这样跟御轩和颜悦色地讲话,真想回到往常那样脸红脖子粗地直接吼过去。
皇帝心想:今儿这小子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完全没有了平素间的那股子戾气,却让人更加的不好对付。莫非是给百里青青那丫头给感化了,往常的冷面阎王不见了,成了笑面阎罗?
青青笑着对皇帝道:“父皇还不知道靖王的脾性?这几****已经叫苦不堪了,若让他一直坐着守着御书房再坐上一阵子,他还不上房揭瓦?”
“他敢!”皇帝终究是辩不过这对小夫妻,忍不住要拿出帝王的威严,开始吼了。
御轩不轻不重地道:“三皇弟的脾气虽不似儿臣冷硬,若当真惹恼了他,他也是横竖不认账的。这些日子父皇磨砺三皇弟磨砺得差不多了,适可而止便是,若再过了,岂非逼他叛逆?”
皇帝心里也清楚,三个儿子中,就数御墨最温和,也最少跟他这个父皇面红耳赤。御墨又跟御轩走得近,乃是御轩身边儿唯一能跟他这个父皇亲近的人。说到底,皇帝还真不想将御墨逼得太过了。不过,要让御轩总揽朝政,皇帝是一百个不答应的。
“这事儿你们就别过问了。墨儿那头,朕自会和他说去,过两日朕的身子许就痊愈了,便放他出宫随你们玩儿去。”这回,皇帝的口气很硬。
也罢,软的不成,就干脆来硬的。今儿跟御轩这小子折腾了半天,甚是费脑,还一点儿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真是令皇帝百般不爽。
“父皇这般病重,儿臣怎好再言游玩之事?此乃大不敬,大不孝之举,焉能对得起储君的位子。儿臣已然决定,从今日起,便要挑起朝政大梁,也好让父皇安心养病。”
安心?能安心才怪!
被御轩逼得无论可退,皇帝索性连装病的心思都没有了,赫然站起身来,威严地立在御轩面前,冷声道:“你们小两口儿就别参合朝政了,好不容易挣到几天空闲日子,去宫外放松放松也好,等回宫了有你们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