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此事百里也曾有过妄测,钟兄戍边多年鲜少如此骤然返京的先例。莫非是边塞有何异动?”百里荣浩首先想到的,自然是边疆的安稳,而不是朝中的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
钟进叹道:“钟某是个粗人,玩不来那些虚的,也绕不来弯子,索性跟百里兄实话讲了。此番回京,乃是皇上授意,目的即是力阻相府和睿王府的联姻。”
“怎会如此?钟兄乃当时丈夫,麾下统领数十万大军,堂堂一国元帅,天子怎会授此小事于钟兄?”百里荣浩立即就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之处,看来皇宫内的风起云涌又开始了。
钟进也颇为落寞,吁了口气,才道:“不瞒百里兄,近年来边塞时常有异动。钟某怀疑朝中有人与外藩勾结,正是追查敌营动向之时,不曾料皇上下了密诏,十万火急召钟某回京,也不说明缘由。当时钟某以为是朝中有何不轨之事,也就顾不得许多,飞马赶回京城,岂料皇上居然给吩咐了这么件差事。”
百里荣浩心里陡然一惊:难怪女儿成亲那日会闹出那么大风波!他一直以为,成亲的闹剧是女儿任性顽皮的杰作,看来事情不简单呐!亏得那日女儿没有大碍,不然叫他如何对得起自己那已经过世的夫人?突然间,他竟有种错觉,觉得自己的女儿仿佛嫁进了虎狼之窝。
同样身为人父,钟进能够感受到百里荣浩此时心中的惊心动魄。
想了想,钟进出声安慰道:“百里兄不必担忧,有太子保护,青青那丫头不会有事。”
听到钟进亲切地称呼青青,而不是让人觉得疏远的“太子妃”三个字,百里荣浩心里也明白钟进是真的在疼爱青青这个晚辈。想来,钟进今日来府中告知事情的原委,那么钟进许是有了什么想法才对。
于是乎,百里荣浩将自家的小心思藏在了心底,转而问及:“想来钟兄也未曾按照皇上的意思行事,青青那丫头如今才能安然无恙。百里在此谢过钟兄。”
说罢,百里荣浩便起身,弓腰给钟进道谢。
“百里兄切莫如此!”钟进赶紧起身去扶百里荣浩,又道:“青青那丫头能逃过皇上的天罗地网,那是她自己的本事,顶多也就是太子的尽心保护,钟某未曾有任何功劳。”
这话,百里荣浩自然是不信的。然而,钟进向来不居功,百里荣浩也只能将自己对他的感谢放在心里。
只是……
“钟兄未曾按照皇上的吩咐拆散青青和太子,这……岂非是抗旨不尊?”倘若因为自家女儿而为大将军带来灭顶之灾,百里荣浩心里怎生好过?
“这个百里兄不必担心。为太子成亲设置障碍,此为皇上所下密旨,别人并不知晓。如今皇上即便怨恨于钟某,也不会大张旗鼓地治罪。”钟进并不太担心自己的安危。
百里荣浩却不得不设想周全:“皇上自然不敢明着治罪于钟兄,但难保不会假借小事出这口怨气。”
“钟某谨慎为之便是,近来也不参与朝政大事,成天窝在家里,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到皇上手中。再者,我手里还有兵权,皇上投鼠忌器不会轻易动我,又有太子夫妇相护,我暂时应无大碍。倒是太子,恐怕前路维艰呐!”钟进终归是想不通,皇上为何会如此不待见太子。
上回皇上曾给钟进讲过几个阻止太子和青青成亲的理由,可钟进回家细细一想,总觉得漏洞百出,实在难以自圆其说。
趁着今日足智多谋的当场宰辅在前,钟进索性将那日皇帝在御花园与他的一番言谈转述给了百里荣浩,想听听百里荣浩的想法。
百里荣浩听罢,心里随即纠起了无数个疙瘩。
“皇上果真明言力阻青青与太子成亲是因为我百里一族的怪像所致?”百里荣浩没急着下结论,而是捋着胡须,眯缝着那双睿智的眼睛,眸中微波荡漾。
“百里兄?”钟进以为触及到了百里荣浩的伤心处,不安且不忍地轻声唤了下百里荣浩。
百里荣浩脸上的细微表情瞬间消散,而后沉稳地道:“钟兄不必有所顾虑,悉数告知才好。”
钟进松口气。心想,果然不愧是当朝宰相,宰相肚里能撑船,这一点点儿的小挫折显然不至于为难百里荣浩。
“确实如此。当时,皇上也曾几番说明,只待太子纳了妾侍,便会再准备大礼,让太子风光迎娶青青那丫头为太子妃。”至今说起来,钟进还有点儿郁闷自己当时脑袋怎么就转不快,一下子就被皇上给绕进了葫芦里?
试想,正妃未娶,先纳妾侍,根本不符合紫泽国皇室的规矩。
百里荣浩暗暗在心中盘算了片刻,冷静地问道:“当日险些被太子所娶的女子,钟兄可认得?”
“不认得,之前钟某也不曾见过,唯一见过一次也就是在青丫头的婚礼上。之后钟某也曾着人四处打探,并无那女子消息。只可惜太子在婚礼上有言在先,倘若找到青青便对那女子不予追究。否则,当日秦羽和孟达二人便能将那女子活捉。”钟进也知晓太子的脾性,向来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自然不可能收回。只是白白便宜了那贼女了。
“以太子的脾性,根本不可能饶恕这等欺名盗世之辈。”百里荣浩喃喃道。
“由此足可证明,青青那丫头在太子心中的位置。若非因为想顺利找到青青,太子断然不会给那贼女下赦令。”钟进很肯定地道。
对于钟进的说法,百里荣浩也甚为赞同。想想,若真想让青青安然无恙,那么太子当时的作法就是最妥当不过了。太子定然清楚那女子背后撑腰的人是皇上,所以表面上给那女子下赦令,事实上却是在跟皇上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