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落座之后,众人才恍然从刚才的云淡风轻中回过神来,继而掌声雷动。称赞不绝。
南平国国主浅笑着,手轻轻抚上身旁素衣女子的额头,轻轻将她鬓角散落的几根秀发,别到耳后。
“南平王之妃果真是名不虚传,一曲天籁唱的竟是如此洒脱,着实是让我们开了眼界了。”一直在座位上没有说话的天齐国国主,此刻正也高声赞扬着。
“不知,荆秦之后,可有什么才艺为我们献上吗?”话锋一转就转移到了我头上。同时还用一股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由得一愣,对啊,什么才艺展示,也真是该轮到我了啊。我看向高季兴,高季兴居然也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我,该死,我是被你逼迫出来的好么,我有什么才艺,第一个女的身段如水,我是女人看了之后都恨不得掐上她的脸蛋两把,第二个女的宁静淡泊,一曲天籁宁静悠远,我这身黑裙穿的都有些自惭形秽。现在还轮到我才艺?
要不就放两句诗词得了?反正古诗我背的还是挺多,不过在一个以诗词为繁荣的时代,说不准就跟哪位著名诗人撞上了,到时候出丑可就出大了。
忽然看见,宫廷乐师之中有一女子怀抱琵琶,心下便灵光一闪。
定了定心神,便拿出一国之母的架势,“既然天齐国国主都这样说了,我若是再推辞,就显得我荆秦无人了。”
“既然这样,就让臣妾为各位国主弹曲琵琶吧。”我微笑这冲高季兴说道。高季兴回我同样微笑,双手扶住我双手,点了点头,“辛苦皇后了。”
我缓缓起身,倒不是我想以此来显示身份尊贵,只是,跪了这么久腿实在是发麻,想快都快不起来。
“来人,给皇后取琵琶来,就去前几日朕新得的那把紫檀翠玉轴琵琶来。”
我摇了摇头,“还需那费周折?当下演奏的乐师的琵琶我看就颇为不错,就暂且用他那把吧。这样臣妾若是出丑了也好有个借口。”我微笑着冲高季兴谦虚的说道。
也不是我这人生来便如何如何谦虚,只是许久没弹过琵琶了,谁知会不会出什么差错,何况最讨厌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可是这种兵临城下的紧要关头,又有什么办法?
我拿过琵琶,坐在椅子上,轻巧轮指,验了一下音色。琵琶弦音清脆,干净利落,虽然肯定比不上高季兴那把翠玉轴的,但是已经是颇为不错了。
在十四岁之前,我就像公主一样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小时候妈妈领我去一个她的漂亮同学家,问我是喜欢琵琶还是喜欢二胡?我听了听二胡悠扬拉长的颤音便果断的选择了琵琶。这些方面妈妈对我要求比较严格,十二岁我就已经考过琵琶专业十级了。
记得十级的乐理考试中,考过《十面埋伏》的作者大约在清代,华秋萍编撰的《华氏谱》,因此在现在这样一个时代的人应该没有听过这首曲子吧。
我做好了预备姿势,右手上扬起了一个范,嘚嘚铛,四指有力的扫弦轮出。而后手指迅速的加速,奔腾般的乐曲便如江河流水般喷涌而出。
十面埋伏弹起来永长,却完完整整的描述了楚汉之争的那段历史,列营,吹打,点将,排阵,埋伏,小战,呐喊,大战,败阵,乌江,争功,凯歌,回营。整体气势磅礴雄伟。
我闭上眼睛,双手却在琵琶的品级之间来回变换,对于这首曲子,我熟悉的已经不能再熟悉,可是如今弹起来,却是另一番感觉。
本是幸福安逸的生活,突然被打乱,剩下要面对的却是血一样颜色痛苦地复仇,期间我付出了多少,又曾有什么回报?用那份痛苦去折磨一个少未经事的十四岁少女着实是有些残忍。
我的心情随着乐曲的**迭起而变得忽好忽坏,弹到点将,我仿佛听见刘邦项羽决战之前的气势自负,弹到埋伏我仿佛看见林间山鸟簌簌起飞,项王败阵,乌江自刎。历史的每一刻都不停的在我脑海里翻滚。
众人听到之后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琵琶古之名器,可是它出名却出在它的音色委婉动听,由女子弹奏更显得娇弱爱怜。可这皇后,究竟弹奏的是什么曲子?为何有种气吞山河的气势?
明明是一把琵琶却可以瞬间变幻出多种声音,金声,鼓声,剑弩声。
有怨难楚歌声,项王悲歌慷慨声,泣而别姬声;陷大泽有追骑声,至乌江有自刎声,余骑糅践争项王声。
慷慨激昂一转而过,转而代替的却是项羽的无奈,和虞姬的决绝。
江山已不复,美人已不在,四面响起的仿佛只有天地间娓娓道来的思乡楚歌。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一曲终了。
没有比一首歌在这样一个乱世之争的时代更能打动人心的了,这首歌由一个看似女子弹奏出来,描述了千年难得的战争场面。
我站起身,将琵琶小心交给乐师。冲各位国主微微鞠了个躬,便回到高季兴的身边。
高季兴拄着下巴,眼中难得的一扫戏谑神情,真诚之中透露着满满的赞许。
“你究竟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呢?”他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面前摆案。轻声说道。
忽然,如雪山高洁般的南平国国主站了起来,深深冲我鞠了一躬,“不知,刚才荆秦皇后演奏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我转了转眼珠,犹豫着究竟是应该告诉他真是的琵琶曲名,还是说一个谎。毕竟在这个时候,这个曲子并没有出现。如今要是说起,会不会以此篡改了历史?
“《雎阳平楚》”这也不算是假话了吧,这首曲子的前身就叫雎阳平楚,后来才被更名为十面埋伏。
若是有人问起我曲谱,我不告诉便是了,这样也不会流传下去,反正在几百年后还会有人谱写出这首曲子。
“雎阳平楚,雎阳平楚,”南平王不停的反复念着这几个字,却忽然恍然大悟似得,“这曲子难道是讲述楚汉之争的故事?”
我不由得一愣,真没想到还真被他给猜出来了。
便点了点头,“南平王好耳力。居然听出了这首曲子的主线。以楚汉之争为背景,正是描述了从列营到乌江自刎楚汉之争的战争场面。”
天齐国国主拍掌起身,“好好好,本王今日真的是一饱耳福了。雎王平楚,好一个雎王平楚。”
高季兴也不由得冲着皇后悠悠一笑,“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呢?”高季兴眯起的双眼精光闪现,却是毫不掩饰的欣赏赞扬。
这一段的才艺之争便落下了帷幕。
这首曲子从这一刻起,便流传开来,可是没有人再能够听到完完整整的原版,那皇后的心气,似乎比楚汉之争的霸王更为嚣张,在这一乱世之中被永久的传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