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凡未曾习过治疗手法,见状虽然焦急万分,却是手足无措,毫无办法,正惶惶间,突然想起那日客栈中白羽给楚清扬治伤的场景,当下顾不得许多,依葫芦画瓢,右手抵住萧景芸,玄气输送进去。
因为顾虑萧景芸魔门身份,不敢输送不凡真气,生怕有所冲突,反而弄巧成拙,便将天魔玄气输送进萧景芸经脉内。
玄气方入经脉,便发觉有一股劲气横行霸道,四处冲撞,沈凡送入的天魔玄气,却是在一刹那间被撞得烟消云散,丝毫不剩,更是劲力反冲,将沈凡弹开。萧景芸身躯一震,嘴角挂了一丝黑血。
沈凡心道:“那劲气必定是罪魁祸首了。这劲气看来也是与玄气同源,若是能用不凡玄气模拟,说不定能将其引入我的体内,有着剑型玄阵在,应该是无甚大碍。”
这应该是有多该,沈凡心里半分底也没有,可眼下他能想到的可行的办法,便只有这么一个。心里暗道:“人生在世,有时顾得,有时顾不得,眼下正是顾不得之时。”
手上再不迟疑,又将天魔玄气送入,任由其被劲气冲散,自己则凝心静气,仔细分析劲气,试图模拟。
一次,两次乃至数十次,每次沈凡被弹开,萧景芸嘴角黑血便多一分。几十次下来,萧景芸衣衫之上,已是有一小块被深深染黑。
沈凡面目憔悴,丹田内天魔玄气已是所剩无几,可对劲气的模拟却仍是毫无眉目。又是一次举起被震得麻木,已是快失去知觉的右手,抵在萧景芸背后。
“不成功,便成仁!”
玄气送入,一如之前,被迅速冲散,却不知是不是因为此次送入数量过少的缘由,劲气将天魔玄气撞散之后,竟仿佛是用力过猛,止不住脚,顺着沈凡右手,冲入了沈凡经脉之中。
沈凡先是一惊,紧接喜上眉头,心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入。顾前辈,这下可全看你的啦,晚辈和萧姑娘两人性命,可全都在您手里啦。”
劲气一入经脉,顿时展现霸道,横冲直撞,沈凡只觉周身痛如刀割,仿若有一只只蚂蚁在啮噬着自己的痛觉神经,虽然苦苦忍住没有叫出声来,脸上神情却极为狰狞恐怖,眼里眼泪抑制不住地直直流淌下来。
沈凡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不在受这深入骨髓的痛楚。剑型玄阵却不肯让他如愿以偿,阵中玄点齐齐亮起,飞速运转,一股纯白玄气流入经脉,顿时将那霸道劲气消融一空,沈凡痛楚顿消,心里狂喜。
纯白玄气去势不减,顺源而上,通过沈凡右手进入少女体内,一路高歌猛进,将少女经脉中劲气一消而空,沈凡喜笑颜开,心道:“顾前辈,你果然是前辈高人,流芳百世,沈凡出去之后,定给你修个镶金缀玉的神像,天天供奉着。”
那边沈凡心里向着顾小君万分感谢,正想抽离右手,也不知是不是顾小君冥冥中有所感应,想是感动于沈凡诚意,又加了一把劲,竟是直接冲入萧景芸丹田之中,将其中不知名玄气一扫而空,意犹未尽般在萧景芸经脉中又转了几圈,这才心满意足,回到沈凡丹田剑型玄阵中,再无动静。
萧景芸嘤咛一声,缓缓睁开双眼,苏醒过来。见着沈凡苦着一张脸,呆呆地看着自己,又查视了自身状况,登时一声惊呼。
沈凡本已是愣住,被呼声惊醒,连忙放开萧景芸跳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萧景芸闻言一愣,随即怒道:“我原以为是那黑光搞得鬼,原来竟是你做的。”
沈凡听她语含愤怒,想到别人多少年苦修被自己毁于一旦,心里又是发苦又是故意不去,声音低了不知多少分,几乎难以听闻:“我只是想救你。”
萧景芸含怒瞪着沈凡,沈凡不敢与之目光相对,低下头去。脑中千万个念头闪过,却是留不住一个能过应对此时情景的办法。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耳旁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虽然虚弱,却竟是爽朗轻快。
沈凡不知所以的抬起头,见着萧景芸正睁着双明亮的眼睛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脸上一红,问道:“你怎么,怎么还笑得出来?”
萧景芸身体仍旧虚弱,方才沈凡仓促间放开她,却是把她半边身子摔在了地上,此刻修为尽失,全身说不出的疼,可却一副高兴的样子,忍着疼,挣扎着坐起身来,又带着浅笑盯着沈凡看了一会儿,好久不言语。
沈凡见她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脸红得更厉害,走到她身旁,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就……”
萧景芸突然咯咯咯笑起来,道:“哈哈,真是谢谢你了。”
沈凡道:“我哪里还好意思让你来谢,虽然救了你,却也毁了你的修为,就当是功过相抵,可好?”
萧景芸叹了一声,说道:“我可不谢你救了我,我只谢你毁了我的修为。”
“啊?”沈凡闻言一愣,心道:“不好,该不会是被那劲气一冲,脑子变傻了吧。”
只听萧景芸突然神情一变,愤愤道:“从小被关着,逼着,就是为了练着该死的玄气,我早就恨死了,你替我毁了,我很开心。”说完展颜一笑,如雨过天晴。
沈凡听了,心里先是想:“也不知她幼时受了怎样的逼迫,竟是如此恨修行。”转念又想:“也真是皇帝的儿子不知穷,若换了我身上,必定是万念俱灰。”
萧景芸见沈凡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刚想说些什么,突然想起方才偷袭那人还未现身,急急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方才那人虽是偷袭,可修为之高,极有可能是通玄之上。”这话说出口,突然如恍悟了一般道:“这么说来,走和不走,倒也是没什么区别了。”
沈凡闻言才想起还有强敌窥伺一旁,登时觉得四周断壁残垣处处可疑,那堵断墙,那根破柱,其后仿佛都藏着个残忍强大的敌人。竟是有了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锦绳之意。
萧景芸见他惴惴不安,嘴角一撇,道:“怕个什么,亏你还是顾承影的徒弟。嫣姐可是逢人便说,顾承影是如何如何了得,教出的徒弟,又是怎样怎样的与众不同,而你,哼!”
沈凡被她一激,猛然举手一道剑气挥出,击碎了好几根柱子,昂首高声道:“沈凡在此,躲躲藏藏的算甚……哎哟!”
原来萧景芸见他这般自寻麻烦,心里恼怒,手上随意摸了颗石子,便朝他扔过去,虽然修为竟失,可毕竟底子还在,手上力道虽小,可那石头可不小,沈凡虽不甚疼痛,可一声哎哟倒也免不了。
只听萧景芸嗔怒道:“你作死啊。”
沈凡讪讪一笑,走到萧景芸身边坐下,嘴上不服输:“他要来便让他来好了,横竖不过一死而已,哼哼,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沈凡往日听苏老讲评书,一些江湖草莽话语也是听了不少,不过苏老先生是读书人,不喜这般,所以平时说话都很讲究,此刻将生死置之度外,再也没了顾忌。
萧景芸闻言也咯咯咯笑起来,道:“那老娘十八年后也是一名好……”她学着沈凡口吻,说不出的古怪,好后面的那字,一时想不起来。
沈凡哈哈一笑,道:“我是好汉,你便是女好汉。”
萧景芸闻言一怒,举手往沈凡脑袋上一敲,嗔道:“作死!”
沈凡笑了笑,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师父的徒弟?”
萧景芸眨了眨眼,道:“你猜?”
沈凡无语,心里想道:“定然是巫嫣前辈告诉她的。”又想问些关于巫嫣的事。
“长剑泛枯容,残人困旧宫。北山风景依旧好,梦里青冥映血红。谁共论英雄。
收拾旧心情,坠落柳枝头。起手尘烟挥散去,回首繁华望眼空。泪里笑意浓。”
耳边突然传来悠扬的歌声,沈凡一惊,朝萧景芸看去,却见萧景芸低着头,正苦苦思索,突然她猛然抬头,失声道:“该不会……”
那歌声戛然而至,又是一道声音传来:“远道是客,老朽身残体弱,动弹不得,还请两位小友过来一见。”
沈凡正惊疑不定间,萧景芸一只手扶上沈凡肩头,道:“扶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