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氏缓缓说道:“二王子郑囿自幼和你一起长大,与你尚且有几分感情,虽然我那个王妃表姐去世后,你们两人很少见面,但毕竟是幼时玩伴,就算他不想娶你,冲着这分情儿,他也不该三番两次来寰府闹,非要逼你先说悔婚不可。这可是对未婚姑娘家的羞辱,他这么过分可要吃着别人闲话的。”说到这里,姬氏发出一声冷哼,目光落在门外的皂荚树上,“郑囿这孩子,我多少了解些,他虽说头脑简单,但也识些大体,明知道不该这么过分,他却还是这么做了,为什么?因为他实在太过厌恶你。至于他为何厌恶你,你可是已经想到原因?”她看向寰舒玉,一双杏仁眼闪耀精光。
“舒玉愚笨,不曾想到。”
“你可还记得,郑囿与寰家哪位关系最为密切?”
不会是寰墨风吧?貌似按照姬氏的故事情节发展下去,便应该是这样。于是她问道:“是四哥?”
姬氏冷笑,“就是他。他凭着自己和郑囿交往频繁,恶意在郑囿面前诋毁你,郑囿受了他没完没了的挑唆,不嫌弃你才怪。再加上郑囿一向与他交好,自是信任有加,到最后竟惹得他这位二王子亲自来寰府恶意欺你,想要逼你悔婚。自然,郑囿有所不对,但要是没有寰墨风,他又岂会这样?说来说去,都是那可恶的赵氏和老四,他们就是看不得我们娘俩好过!”
“既是如此,我又当如何?”寰舒玉索性装起天真来。
“还能如何?”姬氏伸出手来,摩挲着茶碗的边缘,嘴角撇了撇,“婚约既然已经解除,咱又不能赖皮赖脸去做些什么来补救,反正已经这样了,那就算了吧。目前最紧要的就是赶快为你自己谋一个好夫婿。我见你性子和以前不同,又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儿,想要嫁出去还是不难的。”
寰舒玉正在喝茶,差点没被噎着。什么叫“嫁出去还是不难的”?难道她这身体的前主人要嫁人都困难?这是不是真的啊?
瞧见她正自惊讶,姬氏补充道:“不是我说你,还不都是怪你从前爱胡闹?每次只要出了寰府,你都能闹出点儿事来。当街辱骂摊贩,捉弄陌生男子,闯入花街柳巷……这些事不都是你做过的?那老四嘴巴再厉害,再能编谎,还不是得你来闹出事情来坐实?你要是稳当本分,知书守礼,也不至于落得如今下场。如今这胤城,凡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已经知道你是不能娶的了,要想嫁出去,你就得先改变人家对你的看法。”
“怎么改变?”寰舒玉这才知道,这个身体的前主人有多么强大。原以为进了大户人家,成为名门之女,今后路途只会顺畅,却不想遭遇惊险、差点死了不说,还要面临嫁不出去的危险。这是在闹笑话么?
姬氏站起来,背朝着她,似是在沉思,良久,她忽然回头看向寰舒玉,眼底闪耀兴奋光泽,以一种神秘的声调说道:“现在就有一个机会。”
寰舒玉好奇,“是什么?”
“两天后昭王世子会设酒宴,届时到场的皆是王孙贵胄,士族子弟,不乏有尚未娶亲者,而你,只要趁此机会大放异彩,艳惊四座,也许能为自己谋得一个好夫婿。”姬氏盯紧她,目光里有审视,“只是这机会只有一次,你年纪不小,若非和郑囿有婚约在先,等他及冠方能成亲,你这年纪可是已该出嫁了。所以,你可要珍惜这次机会,一旦错过,恐怕今生都不会再有。”
寰舒玉不由惊诧,“自古以来,酒宴哪有女子出席之理?”姬氏莫不是算计来算计去把脑子弄迷糊了?
姬氏却略带讥讽地看了她一眼,“这就要多谢二王子了,是他为你提供了这个机会。”
“什么?”
姬氏淡淡一哼,眼帘一掀,流露刻薄之态,“二王子昨儿就已经命人送来了三张请柬,老二和老四皆被邀请,而另外一张请柬上写着的可是你的名字。”世子办酒宴,却是二王子来送请柬,姑且不论这理是不是说得通,光是二王子这么一来,就已经说明此是挑衅之举。
寰舒玉先是一怔,继而哑然失笑,“为何邀请我?”她开始觉得姬氏此番前来,不再那么让她讨厌了。能听到这么有趣的消息,她都想要感谢姬氏呢。只是,为何不见寰家其他人来通知她这些事?难道她不是最有知情权的那一个?
姬氏的回答冷冷的,“他执意解除婚约,还邀你去酒宴自是不安好心,无非是想要让你当众丢脸罢了。至于世子那边,大概是他找理由说服了吧。”
寰舒玉点点头。一个名声原本不佳、如今又遭遇男方悔婚的女子,到了哪里都是被嘲笑的对象。只要她肯出现在酒宴上,郑囿的目的也就算达到了。好一个狠毒的二王子,都已经悔婚了还不肯放过她。这是要把人逼到绝路的节奏么?切勿相逼,小心我会让你后悔莫及。
“看来我这张脸是丢定了。”寰舒玉笑了笑道。郑囿一定担心她不去,她却偏要让他安心。
果然,姬氏补充道:“二王子生怕你不去,还命人特意强调,届时到场的还有其他女子,让你不必拘泥古礼,可大胆前去。听说你大姐也接到了请柬。”提到寰倾雨时,姬氏的语气似乎有所怠慢。
“既是这样,我更加去定了。”
姬氏面露笑意,一张脸顿时焕发柔和光泽,这一忽儿,刻薄之态隐了下去,叫人一看她便觉舒服。“这才是我闺女,人啊,不管怎么变,看来这骨子里的倔脾气还是不会变的。”言下之意,若是以前的寰舒玉也一定会欣然赴约。看来,如今的寰舒玉与身体前任主人倒也有相似之处。只是,真要是到了酒宴上,两人的表现一定大为不同吧?以前的寰舒玉会不会做出当众掀翻桌子大骂郑囿的事?
“玉儿,”姬氏唤她,“这事紧要,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此是其一,其二,赵氏母子可恶,分明想要置你于死地,这口恶气不出,我这晚上的觉都睡不好,何况每天总会看见那灯花。一看见灯花我就能想到赵氏和老四,想到你受到的委屈,真想把灯花折下来扔进池塘,免得碍着我的眼。要不是念着灯花是夫人叫人送来的,我真会那么做。”
“酒宴要赴,恶气要出,哪个都省不得。只是……”寰舒玉要下逐客令了,“这长睡散的毒虽是已经解了,可我还是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姬姨娘,我想回床上躺着,你看如何?”
姬氏目的既已达成,自是没必要继续赖在此地,于是不忘贴心叮嘱几句,这才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