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诩是谁?
先来说说他的姓。弘朝末年,宦官司空佐专政,肆意残害忠良,奴役百姓,惹得朝野上下俱是不满。忽一日,司空佐勒令天下但凡复姓司空者一律改姓,以避他讳,不从者杀。此令一出,朝野上下皆惊。从古至今何曾有过避讳姓氏之事?姓氏乃是祖宗恩赐,若是改姓,岂不是不认祖宗、大逆不道?何况,同是复姓司空,他司空佐怎能不念同姓之情?
然而,摄于司空佐的权势,满朝文武居然没有一人站出来反对。接下来,该改名的改名,该被杀的被杀,两个月后,被杀者竟数以万计。
一场强权对傲骨的战争上演。
陇北有一村庄,庄内复姓司空者共三百余人,男女老少竟无一人肯改姓,全部慨然赴死,一时间闻者惊心,听者落泪。
终于,全国上下姓司空的人只剩下了司空佐。
然而此时,怒火已经被点燃,人们已经被激怒,一人揭竿,万人呼应,全国上下热血沸腾,弘朝于是开始了在风雨中的飘摇。三年后,弘被灭,司空佐被大周开国皇帝周宣帝刺死在马厩里,周国建立。
又过五年,时局稳定,周宣帝特意命侍卫陪同,千里迢迢赶往陇北村庄,竖石碑一面,亲自刻下两行字:古今傲骨在,司空从此绝。
据闻,周宣帝刻字之后,望村庄方向嚎啕大哭,连呼三声:“若无司空,何来大周?”
司空一姓从此尊贵,就连石井小辈都对此姓氏肃然起敬,无人敢亵渎。周宣帝更是下旨,将司空一姓冠名为天下第一姓氏。
然而此时,这天下第一姓氏不过是个空姓。
二十年后,周戚宗即位,正值内忧外患,内有外戚把持朝政,外有北夷人入侵。偏偏周戚宗好逸恶劳,不理政事,整日沉迷**。一日呵欠连天上朝,有老臣怒目而视,咬牙骂道:“我周宣帝一手建立大周国,想不到竟要亡于汝等小儿之手!国之将死,不忍直视!”
说罢,撞柱而死。
这一撞竟撞醒了周戚宗。
从此,周戚宗卧薪尝胆,不出三年,便把政权夺回,肃清外戚及其余党。为了感激那位老臣,周戚宗便将司空一姓恩赐于他,荫及子孙后代。这就开启了由皇帝赐姓大臣为司空的先例。
从周朝到禹朝,共有三人被赐姓司空,同样荫及子孙后代,分别是陇南司空家,岭州司空家,以及新垵司空家。
司空诩便来自岭州司空家。他的祖先便是那位撞柱而死的老臣。
如今,岭州司空家已是家道中落,人丁稀少,传到司空诩这里竟是三代单传。传宗接代的巨大任务就这么压在了司空诩身上。
可是司空诩不急,非但不急,还每日里游山玩水,纵情于诗词歌赋,结交各方好友,以游手好闲、乐得逍遥闻名于世,都二十二了还没有娶妻纳妾。
每逢有人问他,为什么还不结婚。
他倒是爽快,只说一个字:穷。
真穷还是假穷?当然是真穷。天天就知道玩,不穷才怪,他家又没有家财万贯供他挥霍。再者,昭王闻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便要赐他一个文官做,他居然辞而不受,硬生生把送到面前的银子推走了——这种人活该天生穷命。
可以说,司空诩的穷世人皆知。
所以,寰舒玉听说春娘在等司空诩时,马上明白过来,春娘根本不是真的要从良。
那么,这个春娘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总不会是看上司空诩,想要和司空诩私奔吧?
想到这里,寰舒玉扑哧一声乐了,不过,她随即皱起眉头,嘀咕道:“这个假春娘到底是谁?为何指定要司空诩赎她?”
能回答她的只有春娘。
夜渐深,春园内,月华如水,天地间一片静谧,万般美好蕴藏其中。
春娘房里却陡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
初云正在外间睡着,尖叫声把她惊醒,恍惚了一会儿,她才清醒过来,仓促便往春娘房里跑。
房里暗着,月光穿窗而入,映得地面惨淡的白。
初云眨眨眼,努力适应屋内光线,朝春娘床上看去。依稀可见床上鼓起一块,定睛细看,原来是春娘裹着被子缩在床脚。
“春娘。”初云唤道。
“灯,快把灯点上。”床上的人声音沙哑着,竟流露出一丝惊恐。
初云愣了一下,春娘做噩梦了?
“快呀,别傻站着!”春娘催促,竟是急了。
初云慌手慌脚地去找火折子,春娘则安安静静缩在床脚,一动不动,屋里流淌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火折子找到了,可是初云吹了两次都没吹着,担心春娘催促,她也急了,可是越急,事情就越是朝着反方向来。不过,在她手忙脚乱的当儿,春娘却不催促了。扭头去看,只见春娘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看着她,只是昏暗中,一双眸子发出幽幽光泽,竟惹得初云浑身一颤。
她急忙把注意力集中到火折子上。
火着了,初云松了口气,就要把灯点燃时,忽然听到春娘已经恢复冷静的声音:“我不是说过要把灯留着吗?”
声音突兀响起,语气又寒如冰,竟吓得初云手一抖,火折子跌落地上。
初云弯腰去捡,感觉到春娘正盯着她,竟不由得后背发毛。她能想象到那双眼睛是以怎样的目光盯着她,那是死人才有的目光,黑暗空洞,深幽可怕。
她忽然觉得,自己比春娘还要需要光。
恐惧让她手脚笨拙,但终于,灯还是亮了。
一地月光被打碎,火光扑朔,投在墙壁上的影子不住摇曳,春娘的面容则变得忽明忽暗。
初云只扫一眼便挪开视线,连解释都忘了。她不过是出于惯性灭了灯,以前的春娘可不怕黑夜,亮着灯反而会睡不着。
“以后每晚都不要熄灯。”冷厉的声音说。
“嗯。”初云不敢抬头,她怕看见春娘的目光。
床上的人动了动,一张脸移到光明中,只见头发凌乱,唇紧闭,面容惨白,犹有惊惧之色,目光却还是一潭死水。
“初云,”冰冷的声音唤道,语气里却多了丝犹疑,“你能陪我一起睡么?”
初云惊讶地抬起眼皮,淡淡一瞥,竟然在春娘眼底捕捉到一丝软弱,她不由得怔了怔,嘴唇张了几张,应道:“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