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嫔姐姐这是怎麽啦?是在为没能见到我们未来的皇后娘娘遗憾吗?」
某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嫔妃“轻声”对着面色难看的杨嫄“关心”道,声音却是高得几乎所有人都听得见了,尤其是上首两人。
杨嫄斜眼看了她一眼,暗想这女人怎麽这样蠢!
从前她还是正宫嫡妻时,这女人跟着另外一群女人时常各种讨好她,跟在她身後乖巧听话的。
这会儿她被贬为妾室,一个个都开始不以为然了。
虽然太子即位後废太子妃另立皇后的不是没有过,可箇中滋味只有被废的当事人清楚,除了心酸还是心酸。
也有善待原配的,就是把原配封为仅次於皇后的皇贵妃或贵妃…总之,再怎麽可怜至少还有妃位可坐,哪里像她…
区区一个嫔而已…
然後这些往日连侧妃良娣都不到的反倒一个个都有与她差不了多少,昔日在她之下忍气吞声的太子侧妃、卑躬屈膝的太子良娣,却是都有了贵嫔甚至妃位。
呵呵…
那位诚妃的确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过来了,她又对着杨嫄继续“安慰”道:「妹妹知道姐姐的心思,可妹妹也想劝劝姐姐放宽心些,到底姐姐还是待在陛下身边的不是?……」
杨嫄:「……」
杨嫄看着她,心头思绪千迴百转,面无表情。
说了这麽多话,诚妃也觉得口渴,拿了自己桌上的水喝了两口,忽然觉得大殿太安静了。
虽然还是有交谈声,可好像只有两个人在说话…
帝凰在她说那一长串时就知道大概是後宫妃嫔们的明争暗斗又开始了,便是继续跟晋帝谈两国中间必须经过赵国的事。
一路虽然不至於跋山涉水的艰辛,但除了最大的那次刺杀之外,一路还遭遇了各种“江湖大侠”的各种杀机,虽说不算什麽危险,可到底常常应付还是觉得烦人。
晋帝深以为然,他尚未继承皇位时也曾造访过商国,路上也遇过不少袭击。
虽说早已如同家常便饭,可任谁都会厌烦。
於是两人就这麽讨论了起来,没去理会座下的一群人。
然後那诡异的安静之中,就只剩他们两人的谈论声。
两人都不喜欢客套话,场面上该有的说了几句之後就一直在讨论那个话题。
诚妃尴尬了,她推了推身旁的毓妃,让她说几句话,「毓妃姐姐觉得呢?」
毓妃暗叫不妙,瞪了诚妃一眼,怪她没事干嘛把自己拖下水。同时收到自己兄长的眼神,急忙撇清:「妹妹觉得如何便如何,姐姐是拜佛的,不随意评论别人的。还请妹妹见谅!」
诚妃看了她一眼,不满叫道:「明明是姐姐同我说要好好关心关心銮嫔妹妹的,怎麽姐姐自个儿却对銮嫔妹妹不理不睬?」
晋帝不是聋子,自然是听得到她们的对话,抬头看帝凰平静无波的神色,便是皱起了眉。
毓妃又要再撇清关系,却听最前方的一个女人冷冷开口:「够了没有?平时说说就好,有我两国重臣在,妳们安分点很难吗?」
那女人面色冷酷,面貌称不上姣好,顶多算是清秀。可那一袭华服却是精美细致,把她衬托得高雅。
那女人一开口,两个女人马上都乖乖闭了嘴。
帝凰侧头看了她一眼,对面的晋帝就道:「薇太无礼,请帝姬莫要放在心上。」
薇?
帝凰忽然想起晋国后宫似乎有一号人物,位份不重却是後宫叱吒风云的娘娘。
这麽一看,不就是那个娴贵嫔?
帝凰微笑,「不会的,娘娘那是真性情,凰难得一见。」
晋帝也笑了笑,然後两人又说了起来。
————————
「曳儿,妳这是存的什麽心思!」
商国,丞相府中,书房传来这声怒吼。
明丞相气得咬牙切齿,一双眼死死瞪着面前的黑衣女子。
女子穿着夜行黑衣,头巾把发包住,脸上的黑布也把半个脸蛋遮着,只留那一双带着忧伤的眼。
她听了这话身体就是一震,却是笑了,「女儿才想问父亲这是怎麽一回事吧?父亲又是抱着什麽样的心思在伯伯面前说话的?」
明丞相大惊失色,「妳究竟知道什麽?别胡猜瞎猜!」
「呵呵呵…」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在这夜里却格外尖锐刺耳,「父亲不是计画很久了吗?为此不惜杀了母亲,还要杀了妹妹…」
「若是女儿猜得不错,再过两个月,大帝的生辰,便是女儿失德被废的时候了!」
「碰!」
明丞相手掌大力拍上桌子,怒斥:「妳在胡说什麽!」
明垂曳反问,「难道不是吗?父亲…您还是我的父亲吗?」
「二十年前,您早就在谋划杀掉伯伯一家人,好让您这个二弟主掌明家这个第三世家…」
「住口!」明丞相怒斥,「妳这个不孝女,给本相跪下!」
「跪下?」她扯下脸上的黑布,讽刺地笑,「父亲老糊涂了,女儿再怎麽不孝,都还是大商的皇后…父亲让一国之后给您下跪、哈哈哈…」
「妳还是疯了,明垂曳。」丞相忽然就冷静了,最後蹦出这麽一句话。
「所以呢?您打算自己去向陛下请罪,请求废了我以免丢脸,然后利用陛下的谢意来请陛下改立明月?」
丞相笑了,「妳果然知道这一切…但是,我要立的不是明月,那丫头跟妳一样早造反了。果然,长大了都不听话了,我要的,还得要妳们允准……」
明垂曳愣然,笑容有些凄然,「是啊,你养了这么多儿女出来,先是从我开始,利用我们去得到你想要的。被谁发现就杀了谁,哪怕是你的结发妻子!月儿当初对你言听计从,终于醒悟了,你大概下一个目标就是明珠了。」
她想起沉着娴静的明月,还有那灿笑满脸的明珠。
两个那样纯真干净的女孩,就这么为了他的私心……
「明丞相,你终会后悔的。」
————————————
梨花树下,宫沉暮依旧是一袭白衣纯净无瑕。
好似世间尘埃连沾上她裙角都不能一般。
黑夜的纯粹开始带着点烟灰,云也不再纯白,整个天空好似渐渐蒙上一层灰。
风云突起,云卷云舒,一切尽收她眼底,却没有半分影响。她的眼,依旧清明。
她看着渐渐染上一抹白的夜空,看着点点淡去的星辰,看着慢慢落下的月亮,看着看着,就笑了。
「月落星起,黑染上了白…」她低声呢喃,眼神幽远。
「月,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