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正是秋风渐起登高望远的好时节,有道是天凉好个秋!
断魂山,日落谷,一道瀑布一泻如注,在秋日照耀下恍若一条白练闪闪发光。在瀑布边上有一六角凉亭,传来女子的小声交谈。
坐在石桌旁的是一位年约十八九岁的绝色的年轻女子,年纪虽轻但已梳着妇人的发髻。她正津津有味的吃着摆放在石桌上的一碟酸梅。
而立在她身后的是一位约三十上下美貌的女子,但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她一身道姑的装扮。
“莫芸,你不吃吗?这可是京城李家蜜饯铺子精心腌渍的酸梅耶。”萧依依一边吃一边觉得惊讶的问,如此美味竟有人不捧场?
“多谢夫人,属下不敢吃酸。”她低声回应。夫人若不是怀了孕,料想那么酸的梅子她也不敢吃吧?莫芸只敢在心中暗道。
唉,她长叹一声,回头看向那个江湖中令人害怕的“毒花娘子”,鹰教唯一的女堂主,朱雀堂主莫芸。
“莫芸,你可不可以坐下来,这样我和你说话很辛苦。”她看似抱怨的说,心里却是明白她若不这样说谨遵上下有别的莫芸无论如何不会坐下来。
这,尊卑有别她颇为为难,但若是累着了夫人恐怕也是不好了,略为思索后她终于坐了下来。
“上次你舍命救我我还没谢你呢,你却和我这样生分起来。我没什么知心朋友,你我二人姐妹相称可好?”她一脸的真挚的说。
“夫人,这怎么可以呢?万万不可!”她惊呼出声。
“除非你嫌我是个半点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她脸上哀怨的看着她。
那张绝艳的脸上嵌上这样一副哀怨的表情真的是楚楚动人,让人打从心里怜惜起来。就算她莫芸人称‘毒花娘子’也不免心软起来。事实上萧依依待她确是一番赤诚,在她心里也着实把她当成自家妹子般来疼惜着。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私下里我们就姐妹相称吧。”她原本也是不拘世俗之人,当下不再扭捏。
“这不就好了吗,芸姐姐?”她顿时笑逐颜开,故意加重姐姐两个句。
莫芸抿唇轻笑,现在萧依依像个孩子的笑容哪有平日里高贵优雅的教主夫人的样子。
“你真的不尝一下吗?野特地派人从京城带回来的。”她很认真又带着点遗憾的问。她自己是个孕妇,爱吃酸梅也就最近的事,倒是忘了这种酸的程度不是常人能接受的。
莫芸再度摇头。她可敬谢不敏,免得酸坏了牙。
“听林婶说酸男辣女,这个怕是男娃娃。”小脸上闪动着为即将为人母动人的光芒。
“那不正好,我们鹰教很快就有少主了。”
“不过如果是女娃娃,野恐怕会更开心了。”她幸福的笑着。
“教主待你真好。”半是打趣半是欣羡的说。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年代,教主偏偏想要一个女儿更甚于儿子,任谁都能猜出殷野的心思,他只是移情作用想要一个和爱妻长得一样的女儿罢了。
“你别取笑我。我听说你上次受伤,我们的右使大人对你可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呢?”慧黠的眼神有了一抹兴味。
“哪有的事,再说我可是方外之人早断了爱恋。”她矢口否认,但脸上却多了淡淡的红晕。
“什么方外之人,你只不过正好穿着道袍而已,又不是真的出家了。”她不以为然的反驳。
“不和你说了。”莫芸娇嗔道,女儿家的羞态和她恶名大相径庭。
萧依依知道她其实只是害羞,而且她伤心的过往也让她却步,心里却暗忖要是有机会一定要撮合他们两个。
“那天我真的太丢脸了。”她善意的转开话题。
“虽然很出人意外,但大家一样喜欢他们心目中最完美的教主夫人。”一想到那天的情景,莫芸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其实也不是她爱装模作样,只是习惯使然。多年来的‘天剑门大小姐’和‘武林第一美人’的名衔让她习惯了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完美的一面,除了在殷野面前。在他面前总能激出她最真实的一面。
她也自嘲的笑了出来,一想到那天的画面真的很搞笑的。
“依依,人都有七情六欲,在所有人的心中你这个教主夫人都是当之无愧的。所以,你别把自己绷得这么紧。”她真诚的说。
“谢谢你的美言。”原来带笑的丽颜突然一黯。
“可是我这个教主夫人当得可是最没自由的了。”她叹道。
好不容易她不再孕吐了,也不再一天到晚嗜睡,偏偏那个初次当上爹的男人紧张得不得了。这也不许去,那也不许做,她成天除了吃和睡就没别的事可做了。
她聪明的含笑不予置评。唉,不知道该是要羡慕还是同情她了。不过说实话,她也觉得教主会不会小心得过了头?
“今天可是芙蓉镇的集日竟然不让我下山,客栈的账本也不准我碰,他分明是想闷死我嘛。”她大为抱怨。
所以她一气之下拉着莫芸来看瀑布了,只是再美的景看了太多遍还是会觉得烦呀。
看她脸上一脸的无奈和哀怨,她真有点心生不忍。换作是她恐怕早抓狂了!她可是早习惯行走江湖的生活了。
“要不你换上男装应当就不会这样引人注目了。”她一时冲动开了口,但一看到坐在对面的萧依依兴致盎然的样子突然又后悔了。若是被教主知道了不知道她会不会被整得很惨?
“我就知道找你商量准没错,还是女人了解女人啊。知我者莫如莫芸啊。”她眉开眼笑,一副马上要付诸行动的样子。
“依依妹子,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千万别当真。”
“芸姐姐别扫兴嘛,人家真的很闷耶。”她噘着唇,脸上是讨好的笑。
莫芸心中暗中叹气,但面对她的笑脸无法拒绝,只好舍命陪妹妹了!
换上从莫芸那拿来的男装,她在镜前左顾右盼,觉得很新鲜。
站在一旁的莫芸可是后悔连连了。美人就是美人,连换上男装后也是唇红齿白,活脱脱一个花心俊俏的公子,怕这一露面身后就跟上一串爱俏的姐儿们,想要不引人注目都难了。
“依依妹子,这个你带在身边,万一碰到什么紧急情况可以用。”她犹豫再三,终于无奈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
“这是什么?”她惊奇的问,一边好奇的打量,甚至要打开看个究竟。
“千万别打开!”她惊呼。
“这是‘蚀骨软筋散’,一沾上必定浑身无力,就算你内功盖世也使不出来。”她解释道。
依依半点武功都不会聊胜于无嘛。那一大瓶可够几十个人用的,因为研制不易,她也是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全给了她。唉,谁叫她一时多嘴出了这个馊主意呢?
“芸姐姐,你对我真好。”她开心的收下了。
“好像还少点什么。”她一个人在镜前自言自语。
“对了,是折扇!”
折扇?她皱眉。她偶尔扮男装行走是为了完成任务比较方便,手里绝对不会拿什么附庸风雅的折扇,手里拿的当然是能够杀人的武器了。
“我去书房找找看,你在这等我千万别走开喔!”她兴冲冲的走了。
只留下莫芸一个人在房中颦眉,依依妹子为什么非得要拿折扇不可?难道她还想学什么纨绔子弟来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
……
这间宽敞的书房是特意为她而设的。里面藏书如浩,累了还备有铺着精致的锦缎、雕花酸枝木的软榻可以休息。时已入秋,地上铺上了从波斯国进的昂贵的长毛地毯。
至于茶点果食更是每日更换,靠窗的书桌上摆着水晶镇纸,那一对玉如意更是价值不菲。推窗望去园子里的秋菊开得正盛,淡淡的香味沁入心脾,而墙角的那棵冬梅正蓄势待发将要绽放它最灿烂的风姿。
在这样的一间书房里看看书,喝喝茶可以说是一种享受。只因为她自小爱看书,殷野就费尽心思为她准备了一间这么奢华的书房。
说不感动绝对是骗人的,正因为如此殷野的诸多限制她虽颇有微词但还是一一接受。但是,眼看都入秋了,她还想给亲亲相公缝制冬衣,但心知殷野绝对不准所以她只好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偷偷的进行了。
选好衣料她就马上回来,今天野和柳清他们狩猎去了没那么早回来,只要时间拿捏好根本就没人发现她有下山过。一边在书房里寻找扇子她心里如此想。
啊,在这!她高兴的伸出手从书柜上拿下那把折扇。
扮成花心公子纯粹是她好玩的心理,折扇当然是不可或缺的道具了。她正兴致勃勃,不料扇子却不小心扫到边上的物事。只听“啪”的一声,一个东西随着她的动作掉在了地上。
咦,这不是那天姐姐送上山那个木匣吗?这个匣子原本装着他们姐弟相认的镯子,现在那个凤纹白玉镯当然好端端的在殷棠的手腕上,至于这个精美的匣子当日她随手搁在这了。
她蹲下来捡起了木匣,呀,这才惊奇的发现这个木匣竟然有一层暗格。可能刚刚因为大力从书柜上掉下来才露出了其中的暗格。真是可惜竟然摔坏了,她遗憾的想。
她小心的打开,里面放着一张纸,一时好奇她拿出来展读。
“阿野如吾,姐已经找出当日灭门的真凶……”
原来是殷棠写给野的信,只是为什么会这么神秘兮兮的放在这里?而且还提到二十年前的灭门惨案?她的心里没来由的“格登”一下,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双手拿着那张薄薄的纸竟然在微微颤抖。
“那萧老爷平日与我们殷家交好博得爹娘信任,却暗地里私吞殷家产业,不料被爹发现竟然丧心病狂勾结江湖中人血洗殷家……”
不,这不可能!她如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浑身无力软软的跌坐在地上。
但殷棠是那桩惨案唯一的幸存者,更没有理由陷害萧家,她说的话不会有假,但是,但是,爷爷竟然是殷家灭门血案的主谋,这让她情何以堪?
她呆呆的坐在地上,脸色惨白,脑子已无法思考,这个太过于震惊的真相完完全全的吓住了她。
“依依妹子,你好了吗?”门外传来莫芸的声音。等了许久不见人回来,她开始有点担心了。
她如梦初醒,慌慌张张的把信和匣子收好,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脑子是一片混乱根本没想好要怎么做。
怎么办?怎么办?她问了自己无数次还是无计可施,最后把东西塞进了她闲来无事画画的卷轴里。放在手上像是烫手的山竽,搁在这里除了她以外没有人会发现,至少等她理好思绪想好了要怎么处置它,到时再来拿也不迟吧。
拉开门,她镇定的看着门外的莫云裳。
“芸姐姐,我有点累了,还是下次去吧。”她强笑。
“好啊。”松了口气的莫芸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中反而不安起来。
“依依妹子,你没事吧?”她关心的问。
“没事啊。可能之前去了一趟落日谷觉得有点累。”她露出了微笑,一手轻放在小腹上。言下之意很明显了,她是一个孕妇,所以容易疲劳也是情理之中啊。
“那我扶你回房休息。”她略放下心了,孕妇本来就容易累嘛,何况她是一个半点武功都不会、弱不禁风的娇弱女子。
看她相信了,她轻松了口气,任由她搀扶着回到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