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快马加鞭就生怕来不及,那该死的萧家就这样把她给卖了。最让他害怕的是依她的性子,十有八九会玉石俱焚。
当听见她要嫁给别人时,他觉得心痛得快不能呼吸了,就像许多年前他被告知殷家被毁时那样的绝望。他真是蠢怎么会以为自己能接受她嫁给别人呢?
爹,娘,姐姐,请原谅他的情难自禁。他真的试过了很努力的要把她忘记,但情根已经是深种岂是能放下就放下的?
连人带马他闯进了天剑门,萧家众人正坐在饭厅吃饭,一看到他顿时大乱,胆小的人甚至躲进了饭桌。
“殷,殷少爷?”
“你们真的和杜家联姻了?”他劈头喝问。
“是。”萧云贵胆战心惊的看着他,实在不明白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四处张望却不见了萧依依。这依依怎么回事放任他出来吓人,他一边抹着头上的冷汗一边抱怨着侄女。
“已经过门了?”该死的,他在心里骂自己。
“还没,下个月初五。”
“萧云贵,你忘了你当初的承诺了吗?要我再提醒你吗?”他冷冽的看着他说,心里着实松了口气。
他不解的看着眼前暴戾的男子,实在不知道萧家何时又开罪于他。难道是依依?她不会做了什么蠢事吧。比如说爬墙?
“她人呢?还不把她交出来!”阴寒的目光扫了众人一眼。
“谁?”他摸不着头脑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你好大的胆子敢把我的人嫁给别人,还是妻妾成群的老头?你真以为我不会出手吗?”他的眼中有嗜血的红雾。
萧云贵总算听出其中的蹊跷,两边在说的肯定不会是同一个人。
“嫁入杜家的是依依的堂姐,殷爷要找的人是她么?”他小心的问。
“不是萧依依么?”他当场傻眼。
“不是。依依不是跟着您吗?当日不是说好她不再是天剑门的人,我就算是向天借胆也不敢动殷少爷的人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三哥的情报错了吗?该死,萧依依没回来天剑门她到底去了哪里?他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你最好记住了,萧依依是我的人,要是敢对她轻举妄动你们最好有承受我的怒气的觉悟。”
“是,是,是。”忙不迭声的应承,真是还好,依依没干出什么蠢事。
他得赶紧到杭州找龙门镖局问个清楚,一只手胆怯的扯住他的袖子。那张脸和萧依依有七八分相似,但眉眼间是胆小懦弱,不像萧依依那样明艳亮丽。
他知道这个人应当是她的母亲。他的表情不得不放柔些,免得吓晕了云娘。她看起来就像是风中的落叶摇摇欲坠。
“依依,她怎么了?”云娘害怕又担心的问。
“萧夫人你放心,我一定会找着她的。”这也是对自己的许诺。
“依依对你有情,那****答应留在你身边不是为了萧家人,是为你!殷少爷,我能求您善待她吗?”她苍白着脸勇敢的把话说完。
“我会的。等我找到她到时再让你们母女相见。”
“谢谢。”她松开了手,她能为女儿做得实在太少了。
“你们好生待她,要是她有什么差池,我一样不会轻饶你们的。”冷绝的眼眸盯着萧家大当家。
说完,他策马向杭州奔去。那冰冷的眸子里却是深深的担扰,他不敢想象如果萧依依出了什么事,他会变成怎样?所以,她绝对不可以出事,绝对不可以,这是他现在心里唯一的渴望!
回到那睽违了近两个月的地方,他却觉得好像过了好久好久。这一来一去的长途跋涉中,他心里千思万想,却绝对没想到她竟然还呆在杭州,根本没离开过。
从龙门镖局的总镖头转述而来,他几乎能想象得到那个小女人威胁着比她高大且身怀武功的大男人们的样子。她一直都是聪慧的,勇敢的,笨的那个人一直是他。他怎会以为把她丢回天剑门会对她是最好的安排?
江南景物如昔,繁华的街头,来来去去的人。一旦得知了她的所在,他反而走得极慢。他站在街角望着对面的“殷氏饼铺”的金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门前排着老长的队伍,据说她一天只卖一百个,所以一饼难求。
殷氏?他的唇角扬了起来。她说,“殷爷,我生是殷家的人死也是殷家的鬼”他早该明白的,从把她带走的那天起她就不再是萧家的人,他却蠢得执着仇人二字把她拒之门外。
在三哥家醉生梦死的两个月,他一直想了很久关于那个梦。也许,亲人们的责备不是因为他对她渐生的爱意,而是责怪他的愚蠢吧。三哥说得对,她是无辜的,长辈们犯得错凭什么要让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来背负呢?
门前的人渐渐散去,一个高大的青年男子在收着摊位。他知道那是龙门镖局派出来的保镖,他慢慢的走了过去。
“殷爷?”那个人看到他似乎一点都不惊讶,甚至是如释重负。
他点点头,要他离开不用惊动了里头的人。
“镖头大哥,这些饼你带回去。”她掀帘手里端着一盘饼出来。
屋里却不见了那位高高壮壮的镖头,一道锐利的目光投在她身上,她抬头却看见那原本不应当在这的人正专注地盯着她。
啊,盯着那道高大的身影突如其来的意外她惊得打翻了手里的盘子,殷野反应比她快,一只手已经托住了盘子。
“这个可以吃吗?”他哑声问,那失而复得的喜悦在胸口冲撞。
她呆若木鸡望着眼前的男子,心中百味交杂无法成言。
那日被殷野点了穴后被送出了杭州城,可她一旦解开了穴道就以死要挟龙门镖局的人把她送回杭州城。龙门镖局的人无奈又不敢对她用强的只好依了她,并且日夜轮流派人保护她。否则哪天殷野要起人来,若萧依依有个闪失,他们可是会死得很难看的。
她一直是聪明的,此时被送回天剑门,谁知道她那个唯利势图的大伯会不会再把她卖了。所以她懂得争取对自己最有利的条件安心的在杭州城呆了下来,并且开了一家饼铺,她一直记得他最爱吃‘凤凰楼’的太后饼。
她的手艺不错,深得成叔真传,再加上她一日只卖一百个的规矩,虽然一个饼卖到一两银子仍是一饼难求,所以她不但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还小赚了一笔,日子就这样平静得过了近二个月。
在每个无法入睡的夜里,她是多么害怕他真的就这样丢下不管了,也曾偷偷的幻想他们重逢的画面。也许她会大骂他一顿,说不定还会赶他出去,又或者会冲进他怀里痛哭失声。
但是,此时她只是呆呆得站在那里不能思考。那眼中却渐渐湿润,原来她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想念,不敢开口,就生怕那会是一场梦啊。只有在梦里他望着她的眼神才会是如此专注,掺着一点点的温柔,一点点的怜惜。
原来,不必在那样深的夜里也可以做这样美的梦吗?
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终于不甘寂寞的掉了下来。他伸手接住了那滴泪,泪水滚烫在他的手心里。她从来不爱哭的,不管他多么恶劣的冷嘲热讽,有时被他气不过她甚至会反击回去。
可是每一次她哭的时候却是因为害怕他会丢下她,而他却一次次的伤了她的心。难怪师兄们总笑他是木头,他早该明白的,她是爱他的,用她以为的方式爱他,他早应当要明白的。
“这不是梦,我回来了。”他再度开口。
她像是受到了惊吓,原以为自己不过是心里在想没想到她竟然说出来了。这个声音是如此清晰,眼前的人她一伸手就能碰触,她终于相信了,这不再是一个梦。
原来,他真的在这里。
……
没有她想象中的火爆的场面,也没有痛哭失声的悲情。在最初的震惊后她只是平静的接受了,甚至没有问过他回来的理由,就像他们之前没有分离过。他还是她的主人,她还是他的贴身小婢。
“殷爷请用。”她递上了筷子。
他自发的在房内找到一把干净的小刀,然后优雅的把饼分成十六等分。
“有枫糖吗?”
“有,请稍等我去拿。”她飞快的跑进厨房。
他慢条斯理的把饼沾上枫糖,然后放在她前面的碟子里。
“这太后饼相传是汉文帝的母亲薄太后最喜欢的一道点心因此得名。沾上枫糖后不但能衬出猪油的香气,而且柔软适口,甜而不腻。你试试看?”他的语气是令人陌生的宠溺。
她一直沉静的看着他,他优雅从容的样子是她从未见过的。如果没有家变,他一定会成为一个有着优雅谈吐的翩翩公子,再加上他的绝世武功不知会风靡多少姑娘家的芳心。
其实她暗中也想了很久,殷老爷的突然遇袭,几个月后令人猝不及防的杀戮萧家扮演的究竟是什么角色?可惜所有的当事人都已经死了,唯一爷爷留下来的那封信或许能找到真相,但已经被他毁了。
所以,这个谜终究是无解吧。
她默默的咬着饼,第一次感受到了他冰冷的心终于有了温度。
“你的厨艺是和成叔学的吧,难怪有成叔的味道。”他像是恍然大悟。
“嗯。不管凤凰楼的主人是谁,在成叔的心里他的主人始终都是殷家,这也是他一直肯留在那的缘由吧。”一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凤凰楼原本是殷家的产业。
“殷爷,对不起。”她冲动的开口。
他没有说话挑眉看着她。
“若不是爷爷的贪念或许那个悲剧是可以避开的。”她悲伤的说。
“那也不一定,说不定连你们也会一起被杀。那些人为了钱财真的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的。”他平静的应道,完全是就事论事。
“可是……”她的话被打断。
“依依,不管真相是什么,你是无辜的。那时候你还没出生,甚至你娘都还没嫁入萧家,这份罪不是你的。何况你忘了吗,你已经不是萧家人了。”
她很惊讶他会说出这番话,两人第一次坦诚面对他们之间的仇怨,但此时已经没有了恨。然后,她后知后觉得发现他刚刚叫她依依,不是萧依依也不是萧大小姐,是依依,他第一次这样叫她。
她很想问他为什么,但还没等她问出口,他站了起来。
“这里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吗?赶了几天的路,我累了。”
“跟我来。”幸好这里有两间房。
她为他铺床,一如从前,他倚在门边看着她,心,却从未有的宁静。
“好了。”转身,看到他灼热的视线差点让她跌了一跤。
“依依。”在门边她被唤住。
“这只袖子能不能帮我缝回去呢?”他手里拿着那件她为他缝的外袍。
没想到他竟然还留着它。她以为早八百年前就被他丢了,那天他说的话是多么冰冷,但他竟然还留着。那种酸酸甜甜的心情已经分不清是喜悦还是悲伤,她接过了衣服默默的退了出去。
门,在身后关启。她突然想到一直盘恒在心里的疑问,抬手欲敲门却顿在半空中。他回到她的身边了,这一次绝不会再丢下她了,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门内,他轻松了口气,原来放下面具叫出她的名字并不是那么的困难。依依,两个字像是跳动的音符在他舌尖划过暧了他的心。
依依,依依,呵,他的依依,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