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倒数第60天。日月如梭。
压力特别大的时候岱希会选择听歌,有时是浅淡的纯音乐,有时是疯狂的摇滚。而这一天,听的一首歌,叫做《一丝不挂》,来自eason。
记得之前有一次难得的机会,岱希、李炜、小彬三人又聚在一起,当然又是在李炜家里。那天晚上,几个无聊的家伙在他房间玩啊,闹啊,还有酣畅淋漓的聊天和扯淡。
中间有一次说着说着突然冷场了,不知道说什么了,李炜说:“好吧,不如来点背影音乐吧,不要面面相觑了。”然后就自顾自地按了“播放”。“什么歌呀。”岱希凑过去一看那歌名——《一丝不挂》,哇,比莫言的《丰乳肥臀》还要夸张媚惑,引人遐想联翩。他以为又是那种《那一X夜》《伤不X起》一样恶俗而蹩脚的网络歌曲,当即要按“停止”。李炜不肯,说:“你想听什么?难道又是那些小清新小忧伤的小情歌?听听看吧,这首歌个人觉得还不错。”
“嗯,感觉一下人生的厚重与沧桑。”小彬也说。岱希只好静静试听。
分手时内疚的你一转脸
为日后不想有什么牵连
当我工作睡觉祷告娱乐那么刻意过好每天
谁料你见松绑了又愿见面
谁当初想摆脱被围绕左右
过后谁人被遥控于世界尽头
勒到呼吸困难才知变扯线木偶
这根线其实说到底 谁拿捏在手
不聚不散 只等你给另一对手擒获
那时青丝 不会用上余生来量度
但我拖着躯壳 发现沿途寻找的快乐
仍系于你肩膊 或是其实在等我舍割
然后断线风筝会直飞天国……
“去过金湖吗?”李炜开口问。
“没有。”岱希吐了吐舌头。不是没想过要去金湖中学看看,而是觉得,去了之后,又能怎样……看着雄伟矗立的座座建筑,看着那广阔、美丽、浪漫的校园,自怨自艾?或是看着高大茂盛的法国梧桐下走过的一对对俊男靓女,看着寂静的课室里高速运转的一个个聪明大脑,自惭形秽?无论是哪一种,都没有必要……
“我去过三次,有两次碰到她。”李炜笑着回答,饶有兴致地看着岱希。
“哈哈,我也见过一次哦。”小彬也不无调侃。
岱希没有去过,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津子,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但又不想在这两个浑蛋面前表现出太过迫不及待的饥渴样子,故只是不甚在意的一句:“然后呢。”
“然后,她跟我介绍她的新男朋友了。”李炜也漫不经心地说道。
“啊?”岱希不由得惊叹一声。虽然口气很轻很轻,但是瞳孔放大的瞬间还是被机灵狡黠邪恶的李炜当即抓住。
“哈哈,骗你的啦,紧张成这样。”他得意洋洋地捧腹笑起来。小彬也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哈哈,情到浓时自然痴。”
岱希抓起床上一个枕头砸过去:“混蛋,又被你骗了!去死!”
李炜笑呵呵地接过飞掷物,继续口若悬河:“她没介绍啦,不过金湖中学这么开放,兼容并包,津子有男朋友也不足为奇啦,你还是趁早做好心理准备吧。”
“哪里,你别吓岱希了,异地恋其实也挺不错的。”小彬善解人意地安慰道。
“不错个毛,异地恋先天不足,墙基不稳,很容易被撬墙角的。哎,这年头,大家都是墙头草,别天真了。”李炜摇摇头说。
“反正我先考好高考再说。”岱希硬着头皮说,其实内心已经有点难过了。有一些事、一些情,在发生的那一刻,早就如断线风筝渐行渐远了。一些现实,太过真实和残酷,覆水难收,无法左右。
“呵,高考完基本就各分东西、分道扬镳了,你还以为两个人想考一起就考一起啊?还以为填报志愿是儿戏啊?”李炜说话向来不会迂回曲折,总是一句说穿,一针见血。其实也是同病相怜。他和他在高峻的女友最近吹了。与这个问题不无联系。他女朋友其实最初只是无心地想找点事和他聊聊,最后这种话题却往往无果而终、不欢而散,更恶劣的是,反而常常以此为导火索,串连起过往所有的矛盾和不和,一经处理不当便演变成了无休止的冷战和争吵。最终双方都受不了了,好聚好散,一拍两散。
其实女生只是想男生能给她一个依赖,或是一个足够产生难怕一点点安全感的承诺,可是男生真的给不了。高考这样的大事,充满坎坷和变数,有可能厚积薄发,大红大紫,也有可能一着不慎,全盘皆输。谁能知道最终的定数。像扔色子一样,扔出来的,也不是没可能是“长相厮守”,但那更像是小概率事件,更多的是,“各分东西”,“各安天涯”,两相忘却。
面对一个如此重要的人生拐点,面对这样一个黑洞般吞噬我们所有时间、精力和爱恨情仇的考试,一切太过感性的情感都显得浮躁和虚妄,一切有关一生一世的对白都显得肤浅和不堪一击。一切所谓的“爱情”、可笑的“爱情”都是那么脆薄和摇摇欲坠,和沉重的现实轻轻一碰,便土崩瓦解。
“哎呀,都是这样的,”李炜又继续自顾自说着,“女孩总是希望有个男孩能带她私奔去月球,男孩却只想和她私奔去嘿啾。哈哈,说笑的说笑的!”
这种猥琐邪恶的玩笑马上遭到岱希和小彬的一致鄙视和谴责——“人渣啊!这种人怎么会交到女朋友?!”
“哎,别闹了,都说是开玩笑的啦,”李炜摆摆手,不理会他们俩的鄙夷和攻击,又煞有介事的问,“哦对了,希哥你在川颖没交过女朋友?”
“没有啊。”岱希又有点窘迫地吐了吐舌头。这方面确实一片空白。
“哈,岱希你还真是为她守身如玉啊。”这回是小彬坏笑起来,非常“贱”的表情。
“没想过去金湖找她?”李炜微笑着问,拍拍他肩膀。
“也有想过……可是,见了,又能怎样?”
“嗯,也是,”李炜深深地点了头,“祝你高考好运了。”
“嗯,是啊,岱希你到时可不要再搞个发挥失常吓大家了。”小彬插嘴道。
“你这乌鸦嘴。”岱希把枕头往他的猪头上一砸。
这些年望你紧抱他出现
还凭何担心再互相缠绕
给我找个伴侣找到留下你的足印也可发展
全为你背影逼我步步向前
如一根丝牵引著拾荒之路
结在喉咙内痕痒得似有还无
为你安心我在微笑中想吐未吐
只想你和伴侣要好才顽强病好
不聚不散 只等你给另一对手擒获
以为青丝 不会用上余生来量度
但我拖着躯壳 发现沿途寻找的快乐
仍系于你肩膊 或是其实在等我舍割
然后断线风筝会直飞天国
一直不觉 捆绑我的未可扣紧承诺
满头青丝 想到白了仍懒得脱落
被你牵动思觉 最后谁愿缠绕到天国
然后撕裂躯壳 欲断难断在 不甘心去舍割
难道爱本身可爱在于束缚
无奈你我牵过手 没绳索
津子。很多天以后,我重又梦见你了。梦见你背着的五彩缤纷的书包,梦见你害羞的表情,调皮的样子,梦见你清秀的眉目,温婉的眼神。梦见你把一小绺鬓发捋到耳后的动作,梦见你小声朗读我写的散文时眼睛微微眯起,会心的笑意。梦见那一次,我们一群人在学校那棵大榕树下踢毽子,阳光美好,花朵怒放,我是踢得最差的那一个,却最会吹牛,你的笑声像风儿一样飘来飘去。头顶上繁密翠绿的叶子随风摇曳,过滤掉层层阳光,落下万花筒般的剪影。津子,我好怀念那些无忧无虑闪闪发亮的时光啊,我好怀念那时候上音乐课,我们小心翼翼传的纸条(即使你就坐在我前面),上美术课,你帮我画的水墨,虽然有眼无珠的老师只给了60分,哈哈。梦见了那时候换了排名,你第一我第二,你非常高兴,我也开心,还奇怪地送了你棒棒糖和奶茶,至于为什么,我可真记不真切了。记得的,只有那时多么单纯赤诚的爱,一个津子,就足以让陈岱希心里满满当当的,有了幸福。记得的,是那时喃喃说着的,我们要一起努力,我们要考上同一所学校。不要分开,不要离别。
如果时间能停住脚步,就停在那一瞬间,forever,该有多好。津子,我常常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