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不太明白,故而问道:“这样一来,皇上不会顺水推舟治我们这府中人的罪吗?”贾母道:“蠢货!如今工部尚书与刑部尚书都是李大人,且李大人为人正直,铁面无私,若是我们死不承认这桩事情的过错,只怕他越发会在皇上面前请皇上治我们府中的罪,可是若我们自己请求皇上治罪,这李大人说不定会替我们向皇上求情,皇上素来极为宠信李大人,他的话皇上必会听进去的。”
贾政听了,不由得佩服贾母心中的成算,于是便道:“是,儿子知道了。”贾母想了想,便道:“好了,你若无其他事,便先退下去罢。”贾政听贾母如此说,便自离开了贾母上房。
贾母待贾政离开后,摸了摸自己的鬓边,拔下了一根金簪,拿在手中看了看,方喃喃自语道:“若是实在无法,便只有牺牲她了。反正她也已经多活了这许多年了,该是回报贾家的时候了……”言毕,又将金簪插回自己的头上,叫鸳鸯琥珀道:“去,把二太太和珍大奶奶给我叫过来。”
鸳鸯琥珀听了,便自去了。没多会儿,便见王夫人和尤氏各自扶着丫鬟的手走了进来。贾母待两人向自己请安完毕后,便让两人拣个凳子,在凳子上坐了。
待王夫人和尤氏两人坐下后,贾母只瞪了王夫人一眼,方道:“今儿个叫你们来,原是因今天白日里的事,叫了你们来说说,否则怕是这府中的祸事亦不远了。”王夫人听了,不由得神色一凛,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便听贾母对自己道:“我知你心中是极喜那宝钗,一心想将她嫁了给宝玉的。只是我告诉你,此事是断然不成的,虽说咱们家是包衣奴才,可也是国公府邸,如何能娶一个商人之女为妻,说出去没得让人笑话我们府中连个规矩都不懂得了!更遑论林丫头如今成了固伦公主,虽说她不是我嫡亲的孙女儿,可到底也是敏儿的女儿,我的外孙女儿,她在皇上跟前得了恩宠,我们府里也是会跟着沾光的。因此就算林丫头嫁不成宝玉,我也绝对不会允许宝钗嫁给宝玉的,就算要嫁进来,那也最多只能是个妾室。”
顿了顿,贾母又道:“白日里的那出《醉打金枝》,你却也真够愚蠢的。林丫头是公主,回咱们府中省亲,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府中,更遑论太子殿下和元格格也在跟前,若是走漏了一点风声出去,皇上龙颜大怒,那便是满门抄斩、诛灭九族的大事!亏你也做的出来!”
王夫人听了,尚不以为然道:“不过一出戏的事,老太太,您也想得太严重了些!”贾母恨恨地道:“真是个无知的蠢妇!却是如何不严重的!林丫头虽是一个外姓公主,然其能被皇上封作双封号的固伦公主,又如今手掌选秀大权,可谓整个后宫的权力都在她手中了,简直与皇后无异!从此处便能看出皇上对林丫头宠爱到了何种地步,如今林丫头到我们府中来省亲,戏台上却演了那么一出《醉打金枝》,那不等于是打了皇上一巴掌,生生把头把铡刀里送嘛!”
王夫人听贾母这般一分析,这才害怕起来,方问道:“老太太,这可如何是好?都怪媳妇逞一时之气,可是媳妇实在不甘心,凭什么那狐……那林丫头能有那般尊贵的地位的?”若不是当年林如海拒绝了王家的求亲,如今这般尊荣的该是自己的元春才是。只是这句话却是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的。
贾母看了王夫人一眼,方道:“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我才已经让你们老爷写弹劾自己的奏章去了,只希望皇上看这自己请罪的份上,能从轻处罚。若是实在不行,只能……”接着便看向尤氏,眼中有种意味不明的笑容。尤氏见了,只觉得浑身一颤,方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太太可是说她……”
贾母道:“贾府养了她这么多年,她总该知恩图报些罢。”尤氏听了,心中不觉一凛,暗道贾母果真是个冷心无情的,当初将她抱养来的时候可不是这般说的。只是尤氏在贾母面前,也不敢说些什么,又想起最近贾珍似乎老是喜欢往她那里跑,心也在一时间冷了……
好一会儿,尤氏方道:“侄孙媳妇知道该怎么做了,老太太只放心罢。”贾母听了,方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时,方叫鸳鸯过来给自己敲背。王夫人和尤氏见贾母面露倦色,便给贾母道了一声安,方缓缓地退出了贾母的房间。
再说槿霞阁那边,黛玉等人果见宝玉怀中抱着一个黄玉枕匆匆而来,而后便献宝似的往桌子上一放,对着黛玉道:“林妹妹,你瞧,这黄玉枕可是好的?”黛玉看了一眼,见这黄玉枕确实是之前住在贾府中时见贾母用过的,因而便淡淡一笑道:“果真是好的,只是我瞧着竟像是往日外祖母用的?”宝玉闻言,脸上不觉有些讪讪的,因道:“我瞧着这黄玉枕却是好的,因而才拿来给妹妹用,只希望妹妹不要弃嫌才好。”
接着又难免疑惑道:“要说咱们家里玉枕也多,可是我瞧见的这黄玉枕却好似只有这么一个的。竟不知是什么缘故?”晴雯等人听了,不觉暗笑宝玉痴傻,竟连这个都不通,想黄色乃是独有皇室之人方能享用的颜色,黄玉更是玉中极品,甚为难得的,一般富贵人家岂能拥有?贾府大约也只是因为当年荣宁二国公在战场上立下赫赫功勋,所以才能有这么一两件黄玉做的东西罢了,这个黄玉枕估计也是其中之一。
春纤见日已落西山,可知天色不晚,因对宝玉道:“宝二爷,男女有别,天色亦是不早的了,如今你已经为公主送了黄玉枕来,还是就此离去的好,莫要给公主惹出闲话来,不然皇上知道了,那可是杀头的罪过。”宝玉听了,不觉心下有些不快,又见黛玉并无挽留之意,更觉得胸闷难当,可又怕黛玉生气,只得悻悻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