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笑道:“二爷正在睡午觉呢,宝姑娘可是有事,要我把二爷叫起来么?”宝钗听了,因道:“如今眼看着还有一月就要入冬了,如何宝兄弟还睡午觉,若是受了凉可如何是好?”袭人闻言,只道:“二爷原是今日有些倦怠了,所以才略歪歪,好在屋子里生得炭盆,倒也是极暖和的,宝姑娘不进去坐坐?”袭人这么说着,心中却是在打鼓,宝玉今日不知道为什么,硬是大白天的要同她睡觉,她哄转不过,只得依了,因此如今宝玉尚还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若是被宝钗走进去撞见了,传到王夫人那里,她还要不要活?因此她便用了这招以退为进的法子,也因想着,宝钗平日里最是端庄大方的一个人,怎么也不敢就这般闯进爷们的屋子。
不过袭人却是错估了宝钗了,宝钗一听到袭人这话,便早已窥破了其中玄机,因此她趁势便要抓了袭人的把柄,再施以恩德,好让袭人尽心于她,故而她只装什么也不知道,淡淡一笑道:“也好,适才在这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竟有些冷得慌。”言罢,故意不去看袭人那微微有些发白的脸,径自踏步走进了屋子。
袭人不敢说什么,只得小心翼翼地跟着走进了屋子,给宝钗倒了一碗热茶后,因忙道:“宝姑娘,我进去瞧瞧二爷醒了没有?”言罢,便急急走进了宝玉的卧房,宝钗也待要进去时,偏听到宝玉一声:“袭人,今儿个晚上我还要你侍候。”直把宝钗臊得满面通红,仿佛这话宝玉不是说给袭人听的,而是说给她听的。
袭人知道宝钗在外面,却不敢确定适才宝玉的话宝钗到底听到没有,若是宝钗听到了,想来自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了。因为她深知这宝钗看似端庄大方,实则最是容不得人的,且又精于算计,若是她嫁给了宝玉,自己一定没有活路的。于是她急急侍候宝玉更衣完毕,便自走出了宝玉的屋子,对宝钗笑道:“宝姑娘,奴婢适才失礼了,请宝姑娘莫怪。”宝钗强自镇定地一笑,道:“没什么。”言罢,又道:“我去二丫头那里瞧瞧去,就不打扰宝兄弟歇息了。”宝钗没发现自己无意中将歇息二字咬得极重,直将旁边听着的袭人心中一凛。
宝钗在怡红院听到宝玉的那句话,顿时觉得尴尬不已,又自觉已然抓住了袭人的把柄,便赶紧儿的起身离去。直出了怡红院后,她仍只觉得胸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体内一阵臊热。她自幼熟读诗书,无意中也曾偷阅过不少诸如《西厢记》、《金瓶梅》、《飞燕外传》等之类的禁书,其中有不少黄段子,她至今都能倒背如流,自然她也就明白她体内的这股臊热从何而来。
虽说如此,但她到底尚是一闺阁女子,碰到这种事儿她亦不知道该怎么缓解,只得从怀中取出一粒冷香丸服了,才觉得体内的这股热流渐渐退了下去。可是宝钗没有想到的是,正是因为如此,反倒让她今后彻底失去了生育的能力,不过这些皆是后话,这里暂且不提。
宝钗出了梨香院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因此便自漫无目的地逛着。偏这时,她贴身的丫鬟莺儿跑了过来,对宝钗道:“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呀,可找得我累死了呢。”宝钗闻言,因问道:“出了什么事儿了,看你跑得这样儿?”宝钗见莺儿脸上都是汗津津的,知道她果然是找自己找得急了,遂也就缓了神色,但心中又难免讶异。
莺儿喘了一会儿的气,而后方道:“前面都在找姑娘呢,宁府珍大爷来了帖子,说是请这府中老太太、太太、宝二爷还有各位姑娘们去听戏呢,二太太让我来寻姑娘,原来姑娘却在这里逛着呢,可恨袭人那蹄子竟骗我说姑娘去了二姑娘那里,我跑到二姑娘那里没见到姑娘,便到这里来寻,可是累死我了!”
宝钗闻言,不觉奇道:“这没来没由的,又非什么正日子,也非什么节日里,更没听说宁府中谁是这几日过寿的,如何就摆酒听戏了?”莺儿道:“听说是林姑娘的亲兄弟要到宁府中做客,因此上宁府中今儿个里要摆一日的酒席呢。”莺儿从四岁起便在宝钗跟前侍候,自然认为自己家姑娘是无人可比的,因此对黛玉被封为公主她心里也是极替宝钗不服气的,所以私下里她依旧称呼黛玉为“林姑娘”,并不称是“公主”。宝钗闻言,因问道:“既是林丫头的亲兄弟,如何不到这府中来,反到外人的府里?”
莺儿听了,正欲回答,却听宝钗一声冷笑道:“罢了,这与我原也没什么关系。”言罢,心中又暗自思量道:“如今听说那林丫头府上圣眷正隆,便是八贝勒他们都得仰望那林姑父的鼻息,想来这林丫头的兄弟将来也定是个位高权重的,此刻若是不巴着,只指望这府中,恐怕也是没有什么盼头的。”想毕,因对莺儿道:“莺儿,咱们赶紧回梨香院去备些表礼,方不让人笑话了这府中的体面。”言语之间竟俨然将自己当作了这荣国府的当家人。
莺儿答应了一声,自跟宝钗回了梨香院。宝钗换了一新浅橘色衣裙,胸口那把金锁明晃晃的很是耀眼,又命莺儿从箱子里取出了一块玉质上乘的九纹蟠龙玉佩。莺儿闻言,因惊讶道:“姑娘,这块玉佩难道您要将它送给林姑娘的兄弟吗?”宝钗道:“如今咱们薛家已渐显败相,而林丫头她家中却是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般鼎盛,如今咱们只得暂且仰人鼻息,虽说这九龙玉贵重,但若是能以此换得一些好处来,倒也值了许多。”
莺儿听了,只得将那九纹蟠龙玉佩取来递给宝钗,只心中到底觉得不值,因道:“姑娘,您跟林姑娘之间面和心不和,这九龙玉佩送出去能否物有所值,我还是有些儿怀疑。”宝钗笑道:“你只管放心好了,你可曾见过你姑娘我做过没把握的事情?再说了,那林丫头的兄弟也只比环儿大个把月,又能懂多少人情事故?我只软语恳言几句,还怕笼络不过他来?”莺儿听宝钗如此自信满满,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