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言看着他,想追上去,后面传来画扇的哭声:“娘娘,你救救我的孩子吧……”
她回头,见他们一家三口抱在一起,不知怎么办。
外面,茂荀站在门口等着她。
她来回看了几遍,对里面那群等着行刑的下属道:“你们先别动!”然后快步跑出院子,站到茂荀跟前。
“茂荀……”
“要我?”他看着她,面无表情。
她哭了,拉着他:“没那么严重……”
“这是你八年前就该做的选择。”他道,“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呢?”
“那你放过那个孩子吧……我们也是有孩子的人……”
“他会记得我杀了他的父母。”他冷硬地道,“我不想我的儿子有一天遭受刺杀或意外。”
“……”
他们僵持着,久久不说话。
静言回头看着满院的药草,或许,他只是想让她选择他……
茂荀突然伸手扳过她的脸,对视着她的眼:“不要侥幸,我不是在测试你。你让他们死,他们就死;你让他们活,他们就活!”
她看着他,他居然猜到自己在想什么……
“好好考虑清楚。”他的手指温柔地划着她的脸,“为了你,朕可以慢慢等,只求一个不痛心的结果。”
“那我们折中一下好不好?求你……”她伸手包着他的大掌,温柔又坚定地望着他,“我实在没法下那样的狠心……想到他们就死在我几步开外,我以后怎么活?我怕一辈子也睡不好觉……”
他深吸一口气:“好……朕将就你一次,你想怎样?别太得寸进尺!”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大胆地恳求:“我们先回别院。到了别院,你再派人过来追杀吧。”
他自嘲一笑:“我以为,你要说:‘我们先走,让他们过两个时辰再动手……’”
“……”
“好!”他点头,“为了让你以后的岁月能安心睡觉,我姑且答应你!”
“……”她也是为了他啊!他今天在她面前杀了他们,她以后忘不掉,没法当没事一样面对他……她不想他们之间再有什么隔阂……
最后,她进屋去对那些随从下令,让他们放手离开。临走前,她还是提醒了画扇他们一句:“赶快离开这里吧。”
然后,她和茂荀前脚一走,画扇和云飞胡乱收拾了一些行李就带着防风离开。
静言和茂荀默默走了一长段路,坐上马车回城。一路上,相顾无言。
午间,行径闹市,但离别院还有几个时辰的行程,就停下来找了家酒楼吃午饭。吃过午饭再次上马车,茂荀对驾车的随从道:“去州府衙门。”
出宫后,他不曾面见过任何官员,静言不知他有什么事,看了他一眼,却没敢多问。
到州府衙门后,茂荀表露身份,不理会众人的战战兢兢和各种承迎,径直下令:“发布告示,给朕捉拿三名人犯!”说着,看向一边的静言,“皇后是明太史的得意弟子,又被连起君耳濡目染,将见过的人照实画出来不是难事吧?不求传神,只求样貌精准。”
静言手指绞在一块,点头:“是。”
“备笔墨画纸。”茂荀吩咐站在一边的徽州刺史。
铺好画纸,他低头看着握笔的静言:“好好画。朕不马上杀他们,算是恩赐了……”
静言没说什么,老老实实画起来。但愿,他们能逃得掉……
她画画的同时,茂荀在一边告诉刺史那几人的名字和特征,最后道:“他们可能会乔装改扮,要仔细盘查,记得让画师将画临摹了,将告示送到全国各地,不能让他们逃掉!”
画讲究的写意、传神,写实倒是其次。静言的画功不如起君,写意传神做不到,写实却恰恰好。他将画像画得惟妙惟肖,一来不让茂荀觉得她有意帮别人,二来,她也觉得封婕妤他们会乔装,越像原来的样子,自然越不像后来的样子……
茂荀见了后,没什么表情,将画扔给刺史就离开。
回到闻家别院,他一下马车就头也不回地走开,不理会还在车上的静言。
他本往回房的路上走,但想到她也会回房,一想起在车上相对无言的状况,他改变了路线,在花园里烦乱地穿梭起来。
花园里种着一片桂花树,八月的日子,开得异常茂盛,香飘十里不说,风一吹,连花瓣都会飘满整个别院。他烦躁着闻不见那香气,但从树下经过,头顶的花朵随风飘落,密密麻麻地打在了他的头上、脸上。
他抬头,对桂花也有气,伸手一掌往桂树劈去。一条枝桠咔嚓一声就折落在地,更多的桂花也落在了他身上。
“报复我是不是?!”他被这些桂花惹火,又运气,要劈出第二掌。
“嘿!你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喊声。
他扭头,见无波站在另一棵桂花树下,手拿着手绢扇着风,似笑非笑、满眼讽刺地看着他。
“抱歉。”他收掌,口气里有掩不住地烦躁,“打扰你了。”
无波冷哼一声:“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该拿我闻家堡的树子出气。”
他叹口气,不知道怎么说,干脆转身走开。
“哟,客人呐,这么喧宾夺主哟?”
他无奈,又转身:“实在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无波一哂:“是静言让你难受了吧?”
“……”
她一见,在心中叹一声“问世间情是何物”,两手一摊:“行!天下都是你的,这百姓的私人财物嘛,也是你可以随意征用的,随便毁,声音小些,别吓到小孩就是。”她的声音含着淡淡嘲讽,说完就转身。
“等一下。”茂荀却突然叫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