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黄昏时分,京城的黄昏也别具一格,红黄渐变的色彩铺盖了整个天空,像一窜正熊熊燃烧的火焰,蓬勃而热烈。黄昏的街巷也是极其热闹,安暮雪穿过人山人海的街道,疾步行走在满街的扑鼻美味和一片的琳琅满目,这一刻的她有些激动和期待——对于即将见面的凝儿,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去相见,喜极而泣或是紧紧相拥还是相对无言?她不知道,她只是加紧了步伐,希望那一刻更早的到来。终于,安暮雪逐渐看清了那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拐角,一步一步走过来。然而,她此刻站在自己日思夜想的地方的时候,抬起头映入眼帘的竟不是自己所熟悉的沉香牌匾,也没有那复古韵味的豪放的“鲁上”字样。那只是一个空荡的房子,落魄而陈旧,窗户门扉都已破烂不堪,每一处都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安暮雪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情景,满心期待却迎来人去楼空的景象,安暮雪伸手触摸那陈旧的门扉回想着曾经在这里度过的点点滴滴。以为有些东西可以再回去,原来终是回不去了……
安暮雪落魄的拖着沉重的身子慢慢移步,顺着从前自己熟悉于心的道路,路还是那样狭小而崎岖,然而从前和现在的心情截然不同。她还记得曾经自己提着一大包热馒头和小菜,欢快的哼着小调,顺着狭小的道路,踩着轻巧的步子走过了这来来往往无数次的路。来到寿虔庙,更加让安暮雪无法相信的是,四年前就已经荒芜的寺庙,如今却是一片废墟。安暮雪感觉自己可以看得见,寿虔庙在那熊熊的烈火之中被吞噬倒塌,一座曾经属于他们的家只剩下了这些毫无用处的废墟。安暮雪呆站在那里良久,本以为走到京城自己便可以有一个家,谁知四年过去,家早已消失不见。
安暮雪收拾好糟糕的心情,找到一家中等客栈便住了下来。或许是长途跋涉过于劳累,或是在曾经的巷子里哭了许久安暮雪早早的便沉睡了。
醒来时已经是接近晌午时分,安暮雪感到脑袋昏昏沉沉的,依稀能够想起自己梦见了凝儿,莫少梓还有……温钧奕。已经是四年多未见他,但每当想起父亲时总会想起他。安暮雪只能回想起他在梦里笑,后来又像被雾遮住了一般模糊不清……
安暮雪简单的吃了些白馒头和小菜,走出了客栈,觉得整天呆在客栈里身体变得有些僵硬便出来走动走动。安暮雪慢慢走过街巷,无意间四处张望之际看见张贴榜上正贴着一张告示,看着上面的女子画像,那眉眼那小嘴感觉再熟悉不过。安暮雪走进仔细一看,告示上赫然写着粗大的“通缉令”三个字,然而那女子画像正是多年不见的凝儿,毋庸置疑!如那告示所写,凝儿是犯了杀人罪,正被通缉……安暮雪睁大了双目,不可置疑的紧紧的盯着那画像,那正是自己所熟悉的凝儿,可是,那用几行强烈刺目的字眼所描绘的人并不是自己的凝儿!安暮雪心中愤怒,绞痛,伤心……她伸手狠狠的撕下告示,揉成一团废纸紧紧捏在手中,她不知道,不知道此刻的凝儿是怎样度日。她后悔当初丢下凝儿不管不问,一直以为她应该在鲁上过着平淡幸福的日子,可谁曾想如今她却成了被京城巡捕房通缉的对象!眼底的潮水一拥而上,逃离了眼眶的束缚汹涌而下,安暮雪蹲在地上双手贴在胸口,手中紧紧篡着那张告示,在众目睽睽下大声痛哭。太阳还在高空悬挂,火辣辣的明黄色照射在安暮雪的头顶,犹如至高无上的君王嗤笑着她的无能与懦弱,使她无处遁形。然而,她并没有注意到,告示下角写着的日期是四年前……
安暮雪不知自己是怎样走回的客栈,她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泪痕,美目此刻已经红肿,失魂落魄的模样映衬着她心痛的感受。
之后的几天里,安暮雪没有踏出那间屋子半步,每每小二送食物进来时便见她蜷缩在床脚,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然而,手里一直篡着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的宣纸……
今日,小二依旧按时送来膳食,由于这间客房的客官过于奇怪,每次送来的饭菜都是纹丝不动。由于好奇,小二伸长了脖颈朝里头瞧进去,以为她一定又是环抱着双腿坐在床脚,一看却是躺在床上,双腿弯曲。小二见她一动不动,好奇的挪了几步,走近望去,只见她整脸通红嘴唇发白干枯。小二一看不好,便急急忙忙通知老板,不久便有一位郎中走进来为安暮雪把脉。
郎中放下安暮雪的手,回头淡淡道:“她是几日未进食水,又加上着凉,导致身子发烫头昏脑涨。我为她开几幅药方,让她每隔四个时辰服用三丸便可,注意饮食规律。”那老板心肠热,谢过郎中吩咐着那小二:“你就在这里照顾着这位姑娘吧,药钱先暂时替上,等她恢复了再说。”
过了两天一夜,安暮雪感到头昏沉昏沉,就像脑袋里有一块沉重的大石头闷闷的压在里面。她拧紧眉头,微微张开眼,屋中光线温和没有感到不适,眼前由朦胧渐渐转为清晰。安暮雪双手撑起身子坐起来,看到那睡在桌边的小二,声音干涸而沙哑:“小伙计……小伙计……”那小二听到安暮雪的叫声,噌的一下站起来,浑然不见睡意:“你好点了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的话告诉我!”安暮雪轻轻的飘然出口:“水……水……”小二便点点头:“好,等会儿。”说罢急忙从桌上到来一杯水递给了安暮雪。安暮雪一口喝的干干净净,感到些许清爽,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小二。利索的将头发绑起,五官虽称不上英俊却很是明朗,看样子约莫还不到十七岁,眼神诚挚而清澈,身上穿的是客栈小二的粗布衣,年久而发白却很少干净清爽。安暮雪对眼前的小二感到几分好感:“你是?”小二稍微腼腆的笑笑,却也利索的回答道:“我是这客栈的伙计,叫慕凡。这几****生病,老板让我在这里伺候你。”安暮雪点点头,认真的望着他道:“谢谢。”慕凡见安暮雪有些疲乏的样子道:“你若是休息的话,我便在外面候着,有事儿就喊我,我马上过来。”这时,安暮雪却是翻开被褥摸索着,看似在寻找一样东西,非常急切的样子:“你有没有看到一张纸,有一个女人的画像的一张纸?”慕凡了然,从抽屉里拿来一张被揉的皱皱巴巴的宣纸:“是不是这个?”安暮雪一见便夺过来,摊开在手掌心中,怔怔的望着画像,随后眼眸低垂神色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