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屋子里一丝动静都没有。
阮羽遥觉得自己的掌心处的那股热气似乎一点点的消失了,两人相握的手也慢慢垂下。她抿着嘴,又等了一会儿,可是却依旧没有动静。
“你——结束了么?”她试探的问着,过了一会儿,她只觉得一双大手将她扶了起来。她扶住南宫离尘的手臂,随着他坐到了一旁的床榻上,接着便像是一片衣服披上了肩背。
“羽遥,我替你穿上外衣。”他的嗓子似乎有些干哑,声音微微发颤,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她一定是听错了,他怎么会有痛苦?
阮羽遥任凭他替自己穿好了衣衫,正想搭着他的手走出去,却脚下一空,整个人被他打横抱在了怀中。
“你放我下来。”她有些恼了,可是他却像没听见一般,抱着她大步地走了出去。她挣扎着一顿乱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踢到了他还是他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只觉得呼的一下,整个人随着他的怀抱都向下落去,好在南宫离尘及时稳住了身体,才没让她摔了下来。这下,她倒也不敢在轻举妄动了。任凭南宫离尘再次将她抱起,朝外走去。
‘咿呀’的开门声响起,她听到了霜儿的喊声,“小姐。”她朝着声音的方向微微的笑着,南宫离尘将她放落在地上,她还未摸到霜儿的手,就听到身后‘咚’的一声,接着便是众人的惊叫声……
这一夜,她平静的躺在自己的床上,霜儿临走前,不知为何突然说了一句话,“小姐,皇上他吐了很多血,似乎……很痛苦。”
她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就如同没有听到一般。霜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随即走了出去。
屋子里很静,虽然她听不到屋外的声响,可是她已经猜想到,也许此刻轻纱曼舞的走廊中,侍女们已经忙成了一团。南宫离尘居然吐血了,还很痛苦?他这样一个人也会痛苦吗?她拉紧了身上轻柔的锦被,闭上了眼睛。她不会再让他出现在她的心中,永远都不会。
素雪冰宫仿佛在一夜之间变得热闹了起来,先是怪神医住了进来,接着便是魏乘风和大臣们隔三差五的便来请南宫离尘回宫,最后,连原本平心静气的南宫落寒都变得急躁起来。
这一日,怪神医给阮羽遥刚刚请完脉,南宫落寒便急匆匆的进来了。
“七嫂,这次你真的要帮帮我了。”
“怪神医,我的病情可有好转?”阮羽遥将挽起的袖子轻轻撸下,淡淡的问道。
“娘娘体内的蛇毒已经清理干净,以后不会再受蛇毒之苦,只是这忘情丹……哎,老朽始终未找到解药。若是再有一朵天山七子莲,也许我还可以化解,只是,唉……”
“怪神医,何必叹气呢,其实我现在还能说话,还能听到你们说话,就已经很满足,凡事莫强求不是很好么?你说是不是,落寒?”
“七嫂我……”
“落寒,你可以叫我羽遥或者阮姑娘,我不是你七嫂……”
“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七嫂。”
南宫落寒也是一个倔强的家伙,阮羽遥叹了口气,不想再跟他争辩下去,“那你来找我何事?”
“七嫂,我求你,劝七哥回宫吧,他一直在这里不肯回去,宫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了。”
“他如今是一统天下的王,想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我又哪能管得着呢?”阮羽遥面带笑意,说话来的话却有三分冰冷。
“可是,七哥说,他不想当这个皇帝了……他说要让我来当……”
最终,阮羽遥还是离开了素雪冰宫,不是因为南宫落寒那句话,而是她已知道了娘亲的死讯……
南宫离尘本欲将她娘亲的遗体带回到东舒安葬,可是阮羽遥拒绝了,她只求让娘亲能与所爱之人一同埋葬在一起。
最后,南宫离尘力排众议,将寒柏松与她娘亲以帝后之礼葬入了北瑞皇陵。在陵墓前,阮羽遥未掉一滴泪,娘亲终于可以跟自己心爱之人永远的厮守在一起了,这样很好,很幸福,不是吗?
“羽遥,跟我回去吧。”南宫离尘站在陵墓前,看着眼前悲伤的人儿,真的很想将她一把搂入怀中。
“好。”阮羽遥轻声答到。她不想再让素雪冰宫中的姐妹们受到打扰,她也不想让寂夹在他们之间为难。更何况,她现在这幅样子,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离开了素雪冰宫,也能让金大娘她们生活的更自在一些。她也有些想碧萱他们了……
南宫离尘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轻易就答应了他,过了好半晌,他才激动地将她搂在怀中。可是,她却很快推开了他,“请你自重。”她冷冷的说完,便在霜儿的搀扶下离开了。
南宫离尘有些失落,但是很快便又欣喜了起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都跟他回去了。
再一次回到这个宫中,她已经看不到花红柳绿宴浮桥,昔日故人嫣然笑。她面带微笑的拂过每一个人的面庞,碧萱、静荷她们应该还都是那么漂亮吧,小扣子似乎长高了,小禄子似乎有些胖,每个人都有了变化,又似乎都没变,听到她们的声音,她就安心多了。就算是她真的会离去,她也会放心了。
这一次,南宫离尘还是将她安排到了撷芳殿,她没有拒绝,只是安静的住了下来。南宫离尘也很识趣的,并没有来打扰她。他们似乎又回复到了她离宫前的那段岁月,他默默的守望着她,却又不得不保持着一段距离。
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宫中的素白,在日头下渐渐退了颜色,冬天很快便过去了,院子里的情人草也从冬雪的覆盖中,慢慢复苏了。
言福一早特意将新的衣衫都送到了撷芳殿,还特意交代霜儿,从布料到款式都是皇上特意挑选的。
“好,我知道了。”霜儿笑着接过衣衫,朝殿内走去。临进殿门的一刻,她冲着言福又笑了笑,那笑容甜美的让言福站在门前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小姐,起床了。”霜儿将衣服放进衣柜中,转身走到床榻边。阮羽遥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愣愣的出神。
“小姐,你怎么了?”霜儿轻轻地将拉起阮羽遥的手,想要帮她洗漱。可是,阮羽遥却没有向往常一样起身,而是害怕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还将身子朝床里挪了挪。
“你是谁?你是在叫我吗?”阮羽遥问到,满脸的迷茫之色。
朝堂之上,南宫离尘正听大臣的奏议,言福从后殿匆匆进来,到南宫离尘身旁耳语了几句,南宫离尘脸色一变,还未等那大臣说完,便疾步走下龙阶,匆匆离去,留下了满殿差异的大臣。
刚进入到这许久都未进入的撷芳殿,南宫离尘便看到了蜷缩在床榻之上的阮羽遥,霜儿、碧萱等人焦急的围在她的身边,纷纷说着什么,似乎想帮她想起一些事情,可是却让她更加害怕。他急忙走过去,将其他人都推开,心疼的将阮羽遥抱在怀中。
“羽遥,别怕,别怕,我在这里……”
素白的小手轻轻的摸上他的朝服,沿着金丝绣成的金龙一直向上,划过他的胸膛,最后停在了他的脸上。
“你是谁?你认识我对么?为什么我感觉你好像很熟悉?”
她喃喃的话语,让他的心里顿时涌起一阵狂喜,她记得他,她居然在忘记了其他人之后,还会记得他。
“羽遥,你是我的羽遥……”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似乎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一般,永不分离。
“你们为什么说话都那么大声?我能听见的,你们说话声音太大了,我耳朵疼……还有,你抱得我喘不过气来了。”阮羽遥不满的动了动身体。
南宫离尘急忙松开了她,小声地试探着叫她的名字。
“你是在叫我么?我叫羽遥?为什么我看不见?也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我一想,头就好疼……你叫什么?我似乎只记得一个名字,阿离,阿离是谁?你是阿离么?”
“对,我是阿离,我是你的阿离,你得了病才会看不见的,羽遥别怕,我会让神医治好你的,一定会的。”
殿外,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红琴带着怪神医一阵风的跑了进来,二人刚要行礼,便被南宫离尘制止了,“神医,你快来看看。”
南宫离尘刚想起身,让神医好好给阮羽遥号脉,谁知阮羽遥却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衣袖,不肯松开。他心头一热,她已经多久没有这样依赖他了,她一直都那么倔强,带着小小的冷漠。
“别怕,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他将她抱着坐在他的怀中,就这样,她在他的怀里,静静的让神医号完了脉。
碧萱将安神香点燃,清淡的烟气在殿中袅袅飘散,阮羽遥许是累了,小猫一般趴在南宫离尘的怀中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