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惠娘当时在场不过是为了给墨简传信,眼下有孙贺出面承担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若在这个时候惠娘死了,怕又有人要说出别的门道来,到时候再生事端,就不是他们能控制得了。
君无双此刻正端坐在自己的小院中听着陌青岚带回来的消息,面上淡定,仿佛早已经预料到。
瞧着她如此镇定的样子,饶是陌青岚也不禁有些疑惑,“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
君无双闻言抬眼看了看她,那表情分明是在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陌青岚长叹口气坐回到她身边,露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道,“无双,眼下可不是你逞能的时候,百足之虫还死而不僵呢,更何况墨祈他们此次半点损伤都没有?只怕很快他就能猜到这一切跟你有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
“谁说我要坐以待毙了?”君无双反问着打断陌青岚的话,“陛下已经赐婚给墨简,这一个月的时间内她都要跟着礼教嬷嬷学习礼仪,还得筹备大婚事宜,哪里有时间顾及到我?而墨祈这次虽然死里逃生,但陛下明显对他更加厌恶,这两人自顾都不暇了,又怎么会有时间来‘关心’我?”
话虽如此,可陌青岚无端就觉得心里面很不爽快。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君无双,有些不悦道,“我不过是担心你,你又何必摆出这幅样子,好像……好像我很可笑一样!”
自从那日以后,陌青岚就执着纠结在这个问题上,每日里总要问上七八回。一开始君无双还会好心地劝上两句,让他放宽心,自己并没有要离开他的意思。
可陌青岚却丝毫没有放心的样子,反而变本加厉地时不时就流露出不悦的神情,让君无双看着,都觉得有些头疼。
“我也没说什么你不能关心我的话啊,我不过是很正常地跟你分析接下来的情况而已,你何必总是冷着脸对我,我还想知道我到底怎么着你了?”
陌青岚听着,更加觉得心里生气,“你是没怎么着我,不过是我看你最近本事越来越大,已经完全不需要我了!君无双,你要是想离开,就趁早给我句痛快话!不用吊着我一颗心,上不上下不下……”
“啪!”
陌青岚的话还没说完,就扎扎实实挨了君无双一巴掌。
“清醒点了吗!”君无双表情很冷,下手几乎用了十分的力道。她看着陌青岚呆愣的神情,面无表情道,“陌青岚,这世上谁都可以那么说我,唯独你,不行!我君无双自从跟着你开始,做的每一件事,到底是为了谁,为了什么,你给我仔仔细细想清楚!那种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说完这些话,君无双连看都没看陌青岚一眼,就迈了步子离开了院子。
玲珑左右为难地看了这二人一眼,一咬牙也跟着君无双离开,毕竟从她的角度来看,今日的事情,是陌青岚先说错话在先。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连她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君无双对陌青岚的心意,也不知自家主子是抽了什么疯,竟然说出那么伤人的话来。
短短一刻钟,这偌大的院子就只剩下了陌青岚一人。他低沉着头缓缓坐回石凳,一边的侧脸还在隐隐作痛,可心里面却突然松了口气。
尽管从小到大都没被女人这样打过,但陌青岚却不得不承认,君无双这一巴掌,彻彻底底将他那颗患得患失的心,打醒了。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没事找事。君无双就在他的身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她那么努力地去摆平一切,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他不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伤了君无双的心?
真是该死!
陌青岚嘴角慢慢扬起一个看起来十分愉悦的笑容,顿时扫去了刚才所有的阴霾。他起身揉了揉脸,心想着等会儿要怎么才能让君无双好好心疼自己。然而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刚刚离去的玲珑快步冲了进来。
“主子不好了!墨简派人把无双给请走了!”
君无双跟着宫女玉馨正往璃落宫走着,尽管她此刻的心情说不上多好,但碍于墨简总归是个主子,所以她不得不压下刚才与陌青岚争吵时的烦躁,表现得相当平和。
而一旁的玉馨则是伺候了墨简很多年的人,算得上是墨简的心腹。她早已知晓自家主子对君无双的怨恨,所以面上对君无双也是淡的很,仿佛连话都不愿意多说,可心里面却在打量这个进宫不过几月,就闹得天翻地覆的女子。
百花宴上那一出****的戏码,在很多人看来,可能是阴差阳错才导致的。可玉馨心里面明白得很,自家主子联合二皇子布下这一局,为得是让君无双踏进来,由此闹个名誉尽损,到时候就不得不给二皇子做侍妾,由此皆大欢喜。
可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他们一早买通的惠娘竟然在关键时刻反扑,不仅帮助君无双布了一个局中局,还在皇帝面前指认了墨简,闹到最后不得不让她嫁给孙贺作为收场。
那一日回到璃落宫,墨简几乎疯了一样砸坏了宫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很多宫女太监也倒了霉,被打得遍体鳞伤。玉馨虽然也没避免,但因着会说话,好歹算是保住了小命。
想至此,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却不是因为自家主子的打骂,而是因为能让墨简变成那个样子的,全都是拜身后这个君无双所赐。
“玉馨姑娘很冷吗?”
身后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玉馨赶紧拉回了思绪,她有些心虚地回头瞥了君无双一眼,“不、不是。”
“哦。”君无双依旧表现得很平淡,可嘴上却不停歇,“我还以为是玉馨姑娘怕我的缘故。”
“怎么会!”玉馨被这话说得不由提高了音调,可回头看到君无双眼中的一抹狡黠,她不由懊恼自己这反应正中对方下怀。
幸好这时已经走到了璃落宫的门口,玉馨深吸口气敛去刚才脸上的惊慌,对着君无双道,“君师傅请进吧,有什么话,你可以等着跟公主说。”
君无双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仿佛看着什么天大的笑话。然而她并没有多做停留,就这样目不斜视地走入了璃落宫大门,却听到身后那一道松了口气的声音。
嘴角含笑地走进去,君无双见墨简正一人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她上前,屈膝行礼。
墨简却没有搭理她,只冷哼一声,“本宫还真是小看了你,还有脸出现在本宫面前。”
君无双闻言微微扬眉,语调平缓,“公主在说笑吗,不是你叫奴婢来的?”
言外之意,则是她根本不愿意来。
若是往常,墨简听到这样的回答一定会勃然大怒,然而君无双说完很久,都不见对方有任何动弹,不由得轻轻蹙眉。
这表现,可不大像是那个恃宠而骄的公主殿下。
“君师傅口才一向很好,本宫已经领教过多回了。”墨简如此说着,斜眼瞥了君无双一眼,“只是你能永远这么能说会道吗?若是哪天嘴巴烂了,或是没了舌头……”
这话说得很有技巧,君无双却不动声色道,“多谢公主殿下提醒,奴婢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嘴巴,还有舌头。”
墨简见不管自己怎么说,君无双都是一副淡淡然的样子,不由捏紧了拳头。虽然今日她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可看着君无双这幅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她怎么能不生气!
“君无双!你以为你能一直得意下去吗!”忍不住破口怒道,墨简眼中满是怒火,“你以为把本宫嫁出去就能了事吗!告诉你!别做梦了!”
这样的墨简才是君无双最初认识的样子,只可惜看惯了她这张嘴脸,难免有些审美疲劳。君无双忽然靠前一步,微低了头直直盯着墨简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公主殿下,我要的可不是你嫁出去就够了,我要的,是你的命。”
最平淡的语调说出最残酷的话,君无双精通此道,明知对方跟自己地位悬殊,却一点都不害怕。
在墨昊阳决定把墨简嫁出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成了一枚弃子。弃子说的话,只能是胡言乱语,又有谁会在意?
墨简稍一愣怔,随后才反应过来。她发出一声尖利的喊叫,整个人卯足了劲儿向着君无双扑来。
君无双瞥了她一眼,一只手就架住了她的胳膊,轻轻一推,就将墨简推倒在地。
“看来公主殿下是累了,大婚在即,还请好好休息。”君无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全是冷意,“奴婢告退。”
没有在意身后能将自己分解的眼神,君无双走得很坦然。她不愧疚,也不害怕,因为一开始就是这些人先动的手,她不会忍耐,只会迎刃而上。
要想活下去,只能比那些人更狠!
一个人离开璃落宫,君无双慢慢往回走,路上并没见到太多人。众人都忙着帮墨简筹备婚礼,尽管孙贺的职位不高,可碍着他有一个当皇后的姐姐,孙家又在朝堂上的地位举足轻重,自然是没人敢怠慢的。
只是君无双心中却有一个预感,关于这场婚礼,到底能不能平安无事的完成。
“无双!”她正走着,前方忽然冲过来一个人影。不等她作出任何反应,就被对方搂在了怀里,“你没事吧?”
君无双微微皱眉,并没因为陌青岚这举动而觉得有多舒坦。她轻轻挣扎,语气有些冷,“不劳二殿下费心。”
哪知陌青岚听了却抱得更紧,低三下四道,“好嘛好嘛,我知道刚才是我的错,不该说那些混账话惹你生气。无双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二殿下说笑了,无双不过是个下人,哪敢生你的气。”说着,手上微微用了点力,“这里人来人往的,二殿下还是放手吧,免得被人看到说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