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西方来犯的后果及其普遍的态度,一位中国官员做出这样的预言:“你们都太想把我们唤醒并让我们走向一条新路,你们非要这样做;但有一天你们会后悔的,因为一旦醒了并上路,我们会走得很快很远,比你们想象的还远,比你们想要的远很多。”有时甚至会经常听到老百姓这样说:“你们(西方人)实在太目光短浅,你们强迫我们武装起来自卫,让我们用仇恨而不是利益来回报你们。”
很多西方人没能从义和团起义中得到这些显而易见的结论,只关注到士兵们在战场上使用现代化武器日趋专业。
显然义和团开创了中西方关系的一个重要历史阶段,它标志着中华帝国开始进入尾声,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1911年新的动荡把儿皇帝掀下宝座,为孙中山在1912年1月宣布中华民国的成立铺平了道路(溥仪于1912年2月12日正式退位)。国际社会针对这些事件加强了他们在中国的军事力量,将驻军人数提高到10000人以上。
4.“中国远征军”
这些决定再次涉及到驻扎在犹他州道格拉斯堡的第十五团。他们奉命开往菲律宾,于1911年12月3日抵达马尼拉。第一营在那里装备整齐达到战斗状态,准备驶往中国。该部队被命名为“中国远征军”。第一营的詹姆斯·埃拉史密斯少校担任指挥,他们在1912年1月11日从麦金利堡出发,于1912年1月11日抵达秦皇岛,秦皇岛是这一地区的主要港口城市。根据1901年9月7日签署的《辛丑条约》,允许列强在中国保持军事力量。该团的宗旨是保护美国侨民、商业利益和传教士,更确切地说,是保持北京到海边铁路运输的通畅。还有政治目的:维护美国的威信并支持“美国政府与其他列强共同承担维持中国稳定的义务和承诺”。
“中国远征军”①在秦皇岛接到驻北京的美国公使W·A·卡尔霍恩更具体的指示。他要求部队听从他的命令,也就是把他们置身于国务院的控制下,尽管他们在军事行动上仍归美国陆军部和菲律宾处(后改名为菲律宾部)指挥。
在如何更好地完成第十五团的使命的问题上,从一开始美国国务院同陆军部及菲律宾处的关系就很紧张。军方虽然承认外交官们的首要地位,但是美军部署的技术和军事方面的环节还是由第十五团的指挥官自行掌握,对政策的理解上存在差异的可能性总是存在。鉴于眼下中国形势的变化无常,对各方面来说都觉得困难重重。
1月22日早7:30,中国远征军离开港口向内陆进发,沿途经雷庄镇、唐山、洼里乡、林西镇,在开平留下小分队以保护铁路线,部队主力于当天下午17:30抵达天津。驻扎在天津的英军皇家英玲丝克灵明火枪团及其他部队迎接他们,并一路护送美军到法租界狄总领事路(今哈尔滨道)的一座兵营。
美军很快付诸一些有限的行动。不断发展的局势让驻京的卡尔霍恩公使很担心,人们容易想起义和团起义的日子。他调动部队前往首都保护使馆区,1912年3月3日,由6名军官和221名士兵组成的分遣队离开天津前往北京,由于中国政府很快控制住了局面,分遣队于3月11日回到天津。与此同时,中国革命的热潮也吞没了天津,整个天津的老城区被革命分子烧毁并遭到劫掠。显然是由于外国军队的存在,外国租界地才幸免于难。
分遣队从北京回来不久,归属第十五团的第三营。第三营是在第十五团最高长官埃德温·路特中校的率领下于1912年3月9日从麦金利堡出发,当月17日抵达天津的。后来,路特中校接替埃拉史密斯少校担任中国远征军的指挥官。在某种程度上,正如一位分析家所说:“出于政治目的却没有多少军事价值,第十五步兵团进驻天津兵营之旅持续超过1/4个世纪。”
以后的若干年,中国在骤变的环境中寻求稳定,搞现代化,统一国家,同时试图结束可憎的外国势力的存在,这些努力都落空了。动荡接连不断,特别是从1911年开始,政治上的混乱一直笼罩着中国。一位美国观察家说:“共和就是个笑话,军阀被尊称为‘督军’,他们控制着每一个省,拥有自己的私人军队或土匪武装,内战遍地都是。当一个军阀开始得意的时候,如果他觉得能全身而退,那他就会攻打与他临近的军阀。没有人比农民遭受的苦难更多了——通常这种各省之间的矛盾通过出卖别人或者收买另一方的方法来解决。”在这种情况下,军队像商品一样买来卖去,在北京的中央政府虽是一出闹剧,仍然以只有东方人才能明白的方式继续运转。
1914年9月,一战爆发后不久,英国、法国和日本可能撤军,租界里的外国人担心得不到保护,只能依靠美军了。当时由蒂尔森上校指挥的第十五团扩大了它的角色。驻天津的美国副总领事汉森向奥地利、比利时、德国、英国、法国、意大利、日本和俄国在津领事馆发出通报,要求各国与美军保持一致。“在必要的时候允许美军采取行动在他们各自的租界里镇压任何起义或暴乱。”奥地利人、德国人和比利时人表示同意;但其他国家的人表示异议并等待他们政府的进一步指示。不管怎样,美国在天津的军事力量悄然扩大了。
一战对中国的直接影响是结束了德国和奥匈帝国对中国的干涉。这两个国家的人,被暂时拘禁在北京城外颐和园附近一个由铁丝网包围的酒店里。现场的一位观察家断言这一幕是中国近代史的一座里程碑,“它标志着结束外国人在远东统治的起点”,中国人目瞪口呆,“头一次看到白人完全由中国人摆布,他们通过枪炮而不是文化得来的优越地位不见了”。
5.“打从欧洲人来的那天起中国就一直很混乱”
大战产生的其他冲击更加削弱了中国人,其中之一就是日本人强加给中国人的“二十一条”。这些条款中的一条将原先德国人在山东的权利给了日本,另一条把日本在南满的租期延长到99年。在凡尔赛会议上,一战正式结束了。中国人没能达到废除日本人“二十一条”主张的目标;中国面对其他国家时的地位得到改善;正式废除了奥地利、匈牙利和德国在中国的权益。当凡尔赛会议把德国人原先在山东的财产赏给日本人时,中国以学生为主导的大规模抗议行动爆发了,以上海和北京为首(导致了1919年5月4日在北京发生的暴动,即后来所称的“五四”运动),这揭示了中国公众被激发起来的要求驱逐外国人并归还中国完整主权的愿望。《凡尔赛条约》、《圣日尔曼条约》和《特里亚农条约》的签订结束了中欧国家原先的租界,在这个问题上对中国比较有利。奥地利和匈牙利都正式承认他们在中国租界的结束。此外,在1919年7月俄国人自行同意放弃在中国的租界和条约权利,包括那些治外法权,作为对中国承认苏维埃政权的回报。
在1920—1921年的华盛顿会议上,各国被召集起来考虑海军军备和远东问题,中国人进一步要求取消《辛丑条约》第七条和第九条。此外,中国代表团还要求恢复完全由中国人自己处理其内政。作为回应,会议仅在原则上同意“尊重主权独立、领土和行政完整,部分原因是由于当时中国的政局不够稳定。成立一个委员会以调查中国的现状、并提议改革的措施,如果中国政府执行这些改革,则要保证列强逐步或立即放弃它们各自的治外法权”。
中国政府在会议上还声明要求撤离外国军队。正如《哨兵报》中尖锐地指出来那样,各国政府长期以来一直坚持,他们的军队没有对中国施加任何威胁,其作用仅是提醒中国人“外国人能够容忍的受到冒犯的限度”。北京使馆区、天津租界和京沈铁路的相对安全要归功于外国兵营的存在。“他们有效地对付5到10倍于自己的纪律涣散的武装起义。”针对中国人的要求,会议强调撤军应当在中国“拥有一个行之有效的政府,通过纪律严明的军事力量承担目前由外国驻军肩负的责任的时候”,既然短期内没有这种前景,国际部队,包括美国的第十五团,同英国、法国、意大利和日本的士兵一起,应该继续保持现状。
第十五团在中国逗留的时间正好是军阀混战为主导的阶段,从1916年开始直到1928年涌现出蒋介石领导的国家性军队并在某种程度上统一了中国。这一时期的标志就是地方军事强人打造的武装力量挑战北京中国政府和其它势力。大量这样的冲突尤其发生在中国北方。
在这些动荡的年代,第十五团发现自己深深地陷入了20世纪20年代的混乱中。例如《哨兵报》中记述:“去年夏天我们的生活方式被粗暴地中断了,在最热的天气里,我们经历了中国长年战火中的一场。我们觉得这不过是强加于人的一场华丽的百老汇滑稽歌剧的拙劣复制。在这片土地上常驻的外国人都明白,谁也说不出来中国人想要什么,尤其是在这几乎让人疯掉的酷热里。”那些敌对的军阀发布声明、法令、恐吓和反恐吓,丝毫不把北京中央政府放在眼里。士兵们被调动起来,新兵被快速征召入伍,政府铁路的全部车辆被征用,铁路运输几乎完全陷入停顿。一夜之间,“副官平静的社交工作迅速转入作战部的战时状态,有线和无线通讯设备空前繁忙,我们驻海边秦皇岛的营地在夜色的掩护下准备拔营,在雷庄进行步枪射击训练的部队被命令原地待命准备随时开赴任何地方。一切处在躁动之中,大家议论纷纷兴奋异常。”结局很令人扫兴,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尽管“天空暗了下来,我们觉得幕后登台的还是那些老套的贪腐、恐吓和虚张声势的武装力量,只等着夏天的阳光揭开层层帷幕”。1921年又将是见证中国动荡的一年。
这些事件导致美国国内某些方面会发出阵阵从中国撤军的呼声。《哨兵报》中一篇署名“A.C.S”的文章中认为美国人在中国的存在不但不足以预防战争或一场新的义和团起义,反倒有可能触发一些偶然事件。在天津驻扎几百人的部队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可能需要几十万人才行。实际上美国人在中国是安全的,从内乱的角度讲中国的形势并不比墨西哥差,美国人在中国的生活相当不错。这篇文章还指出:“打从欧洲人到来的那天起中国就一直很混乱。”作者的观点谴责把美国兵暴露在一个“非常险恶的境地”,他说如果和盘托出地告诉美国母亲们中华民国的真实状况,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拯救她们的儿子。
美国军方关于中国形势的直接反映是决定继续保留驻菲律宾的第三十一步兵团和驻中国的第十五步兵团,把两个团组成第二十四步兵旅,总部设在马尼拉。从中国撤军的话题是不可接受的,因为国务卿“执意这支部队留在中国以履行那些条约赋予美国的义务”。
似有预谋,1922年春末夏初,一场被人们称作第一次直奉战争的灾难不幸爆发了。两个强大的军阀,张作霖领导的满洲军队(也被称为奉军)和吴佩孚大帅统领的直隶军队发生了冲突,吴佩孚取得了胜利。尽管吴佩孚占了上风,张作霖却能退回他在满洲的据点以准备下一次尝试。下一回合被称作第二次直奉战争,发生在两年之后的秋天,第十五团主动地卷入了这场战争。
6. 康纳将军的先见之明
因为中国持续的内战,美国陆军部决定把第十五团从菲律宾部分离出来,成立一个由陆军部直接指挥的独立部队。威廉·德沃德·康纳准将受命统领这支美军在华部队,新部队更名为AFC。这一重组使驻华美军得到了更好的定位。《华北明星报》上的一篇社论说明了康纳将军的重要性,指出美国士兵驻扎在远离祖国的异国他乡所面临的诸多问题,由军衔较高拥有行动自由的将军级别的军官来处理是更好的选择。因此,康纳必须是“一名真正的军人更是一个外交政治家”,康纳在两方面都是胜任的,较之先前的驻华美军指挥官,他带来了处理中国事物更为宽阔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