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大雾。清晨的雾。如纱，如幻，似梦非梦。
楚子矜感觉自己很恍惚。不知不觉怎么闯到了这里。这是什么地方。他看见，他看见这是多么美妙和神奇的地方。
河水，很浅，很清澈的河水，缓缓地在晨雾中流淌。很宽阔的，很平坦的，很细，很柔软的细沙。阳光还没透过来，只看见淡淡的，一点点红红的光，给这如纱的雾，染上一点羞红。很淡，很鲜。似乎是刚挂上色的桃子。凉凉的，清清的，空气中也弥散着一种淡淡凉凉的香气……很淡，很新鲜的香。
有鹤漫步，很轻，很缓，很优雅。时引颈冲天，时振翅轻翔，时飞旋如云，时弹腿如闪。时，俯身，饮溪。时，回项，梳羽。时，腾空，惊飞。时，飘飘而落，如垂云……
有乐传来。潺潺，是溪流浅吟。瑟瑟，是晨风打叶。悠悠，是牧笛远扬。叽叽，是枝头惊雀，哴哴，是樵人送歌……
这是在哪里？是谁带我到来的？这境地，是何处仙境？楚子矜感觉自己身轻如燕，应该是轻飘飘，飞来的，飞到这个美妙的，带雾的清晨……
雾，在淡，在散去。阳光，很暖的阳光，照过来。似乎可以闻到阳光的味道，淡淡的甜香。很淡，很清新，似乎是飘过来的……
鹤在舞，乐在飘。只是这雾散了，阳光照过来了。
鹤在变了，在飘飘漫舞中，渐渐地变了。清晰了，清晰了，振翅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女子？振的不是翅，是纱，没错，是飘乎的柔纱……
魇若梨花带露，纱如垂云落天。发如泼墨，在白纱上大大地，书了一笔。
楚子矜，眨了眨眼，定了一下神。恍然大悟。此刻，他不是化燕，飞到了什么仙境，也不是踏露寻歌，误入梨花深处。他，此刻，是在梁王府中，宴会厅上，观舞，赏乐。
那么，面前这女子，这惊鹤而化的女子，就是，就是献舞的云仙。
楚子矜说不出话来，太美妙的舞蹈，太传神的仙乐。就是这舞，这乐，带他去的仙境。他无法形容。似乎所有的诗词歌赋，都黯然失色，那么苍白，那么死气，无法描述这是怎样的一种美妙，一种感觉。
所有的人，似乎都还没从那美妙的仙境中回来，似乎谁都不想回来。别出声，别出声。别惊走了这沐晨的鹤，别扰了穿林的笛，别吓了这樵人的放歌……
楚子矜感觉自己还在幻境中，是的，他感觉到穿雾而来的晨光，变的如此强烈，照着他，照得他发烫……
他看见了，他醒了，他突然感觉自己醒了。他看见，看见一双眼睛，似一泓幽泉的眼睛，从飘起的面纱下面，看着他。娇羞，热烈，幽冤。似乎在欣赏着什么，似乎在渴盼着什么，似乎又在哀怨着什么……，一闪而过，剩下的是飘乎的轻纱。
楚子矜感觉这是一股风，从三月的桃林吹来，让他迷路。这是一泉水，从幽谷中喷出，将他淹没。这是一团火，自炼丹炉里跳来，将他焚烧……
他醉了，真的醉了。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也听不到堂前的的掌声。他不知道云仙是什么时候离去的。听不到梁王都说了些啥。
他醉了。他只记得那晨曦中带舞的鹤舞，还有最后那一闪而过的眼神。他醉了。真的醉了。
他不知道他是怎样回的客栈。
小仆人阿泉却记得，楚公子回来后，到满是积雪的后院里，舞剑。那一夜的剑舞，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他站在雪地里观看，后来只到肚子疼，才发现，自己是一直惊讶地张着嘴吧，吸了一肚子的凉风。
楚公子那一夜的剑舞，似乎一直是漫天飞花，人如花飞，剑如鹤惊。
收剑之时，已经是晨曦微露，淡淡的雾，淡淡的晨光，似乎是天空的一点娇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