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并没有为难她,反而给了她解药,大大方方放她走了,还要她好好照顾他的儿子。
皇帝既然把龙赢天交给了她,就决计不会是先前要对付她的那个人。有谁会把自己心爱的儿子交给一个自己要对付的人?
沐青越想越不明白,只隐隐察觉宫里那只黑手比她想象中隐藏得还要深。
沐青扶着龙赢天回到了三王府,刚刚松手,龙赢天往前就倒,一群小厮侍卫赶忙围着他把他扶了起来。
龙赢天面色苍白的躺在众人中间,两个灰色玻璃珠一样的眼睛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沐青看。
“你把药吃了!”龙赢天声音虚弱,嘶哑而又急切地命令沐青,同时用眼神示意身旁的小厮给沐青倒水。
沐青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有些感动,又有些难过。龙赢天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明明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看起来下一秒就会晕过去,却不知为何,硬撑着,死活不肯闭眼。
他只是眼神紧迫地牢牢盯着沐青,再一次对沐青重复道:“把药吃了!”
沐青接过小厮递给她的水杯,把药塞在嘴里一口气咽了下去。
龙赢天眼也不眨地盯着沐青,灰色的眼眸第一次漾过了一抹似水的温柔。
沐青刚刚把水杯放下来,龙赢天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晕了过去。
沐青跟三王府的人一块儿把龙赢天扶上了床,自从那次秦柯出了事,沐青身上一直带着消炎药。
这便床前床后地照顾龙赢天,给他一共打了三针,龙赢天的高烧这才退了下来,卧在一大堆纯白的面褥中,像个小孩子一样睡着了。
沐青站在床边看着龙赢天心满意足,苍白瘦削的面容,龙赢天就好象彻底放心了一样,眉毛稍稍往上挑起,嘴角也微微往上翘着,看起来好像在梦里笑。
沐青给龙赢天掖紧了被子,跟王府里的众人打过了招呼,她以后每天都会来看龙赢天,这才微红着眼眶,心里感动莫名地离开了三王爷府。
沐青一路走,街边都是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三五成群的小孩子笑着叫着,手里拿着糖糕从她身边窜过。
沐青抬起头四下张望了一番,见到街两旁家家户户门口都贴上了年画,这才恍然大悟,快过年了。
从她到了这里,不知不觉,竟然有一年了。
沐青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和爸妈吃年夜饭,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围在饭桌前面,亲戚朋友都在敬酒。她爸爸就坐在她身边,时不时给她夹一些够不着的菜。
那个时候她从来不觉得那样平凡的日子是最幸福而又温馨的。
沐青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
过年的时候一般要干什么?她不知道,在家的时候有爸妈准备。
是不是要买鞭炮,吃汤圆?对了,还要吃饺子,准备一大桌子菜,一家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吃火锅。
沐青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站到了巷口,远远的,她就看到十二站在门外,手里拿着几副大红的年画,在往门上贴着。
在他旁边还跟着一个锦袍的少年,隔了老远,沐青都能听到那个少年喳喳呼呼,指手画脚:“喂,你这样贴不对,应该把年画贴中间,对联贴两边。”
“唉,你走开!你到底会不会写对联!这是春联,你写什么腊梅什么远山干什么?”
竟然是右相府上的那个小少爷!不知怎么找到了她家里,也没带小厮,就一个人跟在十二旁边,十二做什么,他一定要指指点点数落一番十二的不是。
十二也不答话,就站在旁边笑着看他,小少爷说他不对,他就一一改正。
十二和沐青一样,也不知道怎么过年。春联和年画他从来没有贴过,以前在千机门,除了练功就是外出办事,从来不过年。
沐青本来很讨厌小少爷,总觉得他又聒噪,又难伺候。
可这一回,她在自家门口看见穿着一身大红色喜庆的绸衣,像个从年画里蹦出来的小人儿一样的小少爷,听到小少爷喳喳呼呼,吵吵闹闹,不知怎的,居然在嘴角扯出了一个会心的笑。
这样才像过年,过年不都是这样,热热闹闹,吵吵闹闹吗?
如今她没了青衣,跑了红儿,连叶轩都不见了,家里正冷清得可怕。
若只有她和十二两个人过年,那也太悲催了,沐青几乎可以想象出,到时候一定是她和十二一人坐在一边,十二闷不吭声地给她夹菜,她默默无语地低头吃菜。
哪里像过年?好像在演哑剧。
沐青走到小少爷后面,出其不意,冷不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小少爷吓了一跳,猛地回头,正待发作,看到站在自己后面的人是沐青,一时间竟然怔住了,两个圆圆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沐青,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十二都拉着沐青进屋了,小少爷见沐青竟然不招呼自己进屋,心里有些怒了,跟在沐青后面气冲冲地指着她:“这些天,你为什么都不来相府了?”
十二把沐青拉到桌子旁边,就进屋去端燕窝了,沐青一边凑到火炉前面暖手,一面上挑着眉毛看小少爷:“你的病不是都好了?药我也交给你府里的下人了,以后你照着药方吃药就是,用不着我再来看你了。”
小少爷一怔,眼里红红的,又说不出话了。十二端着刚煮好的燕窝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小少爷一见到十二手里那碗燕窝,立时皱起了眉,指着十二手里的燕窝喳喳呼呼:“这个燕窝不好,黑乎乎的,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