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微合上眼睛,睫毛流亮,闻着这一段梅花香:“其他人不知道。但,展瞳不会。她这个人性情是有点霸道、行事有点张狂、喜欢装凶狠。如果那天不是看到她在考场外的事,我都不会结交她。武举第一场都快要进场了,不知道哪个官家的男子迷路了找不到方向,她自己都搞不懂考场布置就帮人家找路。你说这样的人傻不傻?”
清茶的热气蒸腾出一股清新:“但咱莞莞长得美。”
“你也会觉得莞莞长得美?”绝色勾起一抹笑意,就微睁开眼睛。
跟前对坐着的人,从白色浮光绣软袖子里露出半个手腕,柔美的手指握着茶壶的小耳,静静倒着茶水,白瓷的茶杯芳香四溢……侧低的脸部精美的轮廓,琥珀深色眼如烟,勾眉如黛晕,流云青纹古玉长簪半绾着青丝,两边余下则垂到脸颊,盖着素妆脸上的珠光光泽,淡淡无色的笑在唇边抿成一片倾城色。
“你又偷偷出来?”
“我有你的令牌。”
“好像我也给了你面纱。”
“忘了。”
流光丞相虽然是回去了流光府邸,但是倾城依旧不放心,天天往府邸里面跑,亲自伺候身边。他正要赶着回宫,发现绝色的马车停在这里便上来看一下,就听见了莞莞凄凉的声音:“莞莞这样忒……你对他也太狠。”
绝色短发在耳朵处露出一小截雪白:“你仔细听听。”
倾城侧耳一听。
楼上拖曳声差点让莞莞尖叫入耳的声音覆盖——“你个坏蛋,你个野丫头,你杀了我家的大黄。你赔我家的大黄……呜呜……”
“我怎么杀人?”
“不是!我姥姥家的小黄狗!”
“原来是那个狗,那个狗太老,嚼着我的牙齿都酸了,那时候还掉了门牙,我那时候还没有要你赔偿我的牙齿……”
“……你把桑枣扔到我脸上,我那时候衣服都是新的!”
“我是给桑枣你吃,是你自己没有用,手接不住偏偏要用脸去接!”
“混蛋,是你坏蛋……”
倾城隐隐会意,眉峰有点紧蹙。
绝色手指轻轻敲着几案:“平常我说莞莞没有用,他会怎么回答。”绝色随即学着莞莞那胆小怕事、楚楚可怜、低眉垂头的小媳妇模样:“对不起,奴家是没有用。今天他中气十足啊,骂人都骂得暗爽。哪里有强迫的意思。我都有点吃醋。”
倾城目光扫过扑腾的茶壶。
绝色站起来,牵住他的手:“走,我们回宫吧。”
第二天一早,展瞳挂着严重的黑眼圈下来,绝色已经在那里开了茶。展瞳一脸疲惫,整壶茶水倒入喉咙,只看得绝色大叫浪费。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殿下怎么会喜欢那种男人的呢。我受不了那样的废柴男人,整个晚上就哭哭呐呐没有停过。”
“展瞳,我们找个地方打一场。”
“好的,就等你这一句话!”展瞳拍案而起,眉目顿时亮丽,突然邪笑一声,“我赢了,他归我;如果我输了,我归他。”
绝色嘴角抽无力:“你不是受不了莞莞吗?”
“对啊,很受不了。不过,我的职责就是保卫迁城的人民、保卫我们的国土不被侵略,所以不能让这样的男人出来祸害人间。殿下放心,我会好好调教,让他痛改前非的。”展瞳那个视死如归的表情叫做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当天她们策马一路狂奔,一个时辰后停靠在水边。
那一战没有任何专业人士见证,但是在神世子东方绝色传奇一生的正史或者民间野史中,都免不了被提及。史官喜欢用它说明东方绝色其人傲慢好大喜功,文人骚客喜欢将它作诗歌吟诵悲惨的爱情故事。因为正是那一场,她把莞莞给输掉了。
英雄爱美人,美酒配佳人,从来都是佳话,对于绝色来说,不是,完全不是。
光华殿某一处琉璃泛冷光的屋顶。
一袭星辰黑夜还要黑的黑衣黑纱:“小****,真输了?”
绝色仰着脸,黑夜不能侵蚀的光美脸孔,默默流过的深沉失望:“我现在在反省。你也该回去面壁。我居然输了,师父你的功夫有问题。不过也奇怪啊,小情儿,展瞳怎么好像对我的武功路子很熟悉,是不是小情儿你还有徒弟?”
“沫秋好像在下面。”
“不会吧?这里可是我同你的秘密基地啊!”绝色哗啦啦立刻跳起来,脚无声点着屋瓦,就落到屋檐上边,不忘回头说:“师父,好师父,帮我挡住沫秋!”
本来绝色还想潇洒漂亮地把展瞳打得落花流水,让她跪下来成为莞莞的伶娘。现在,娇滴滴的莞莞成为恶女展瞳的禁/脔,一定把那傻子给哭肿了。
绝色现在最头痛的不是莞莞,而是沫秋。
沫秋这硬死的木头,听见她说把莞莞抵押出去,就气得翻天覆地。
此时,沫秋当然不在下面,而是在展府。
沫秋那股怒气找不到绝色发泄,便去找展瞳,但是去到展府,展瞳刚好不在,只是听见莞莞依依呀呀的哭声,便怒也怒不上来。
莞莞果真哭得眼睛都肿了,揪着沫秋的袖子,小心翼翼地问:“秋哥哥,是不是殿下让你过来接我的?”
沫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摸着莞莞手腕上勒出的肿痕,说不出的辛酸。
莞莞那一丝单薄的期望都灭了,没有干的泪痕又重新湿了,晶莹的泪珠滴滴而下。
“秋哥哥,男儿不可嫁两次!这样很脏。奴家爹爹一直教导奴家,以后要好好伺候妻主。妻主说什么都是对的。这样妻主就会对奴家很好很好……”莞莞拧着沫秋的衣袖当做手绢,抽抽咽咽地,“为什么殿下不要奴家?奴家没有做错事吧?奴家只不过不肯生孩子而已,奴家也可以的,其实……而且,奴家死不也会跟那个****!”
“莞莞,如果你不愿意,我叫绝色把展瞳给杀了!”沫秋也挺狠的。
莞莞挂着眼泪惶然:“不要。”
“为什么?”
门口传来一把轻笑:“因为他不舍得我啊。”
“谁舍不得你这样的****!”
“是是是,你舍得,你很舍得。”展瞳也不同他争吵,半哄骗半强硬地拉过他的手:“把爪子拿过来,都是伤痕,不痛吗?手肿得像个灌水的猪蹄。叫你不要挣,绳子都是越挣越紧。人没有用也就是算了,居然还那么笨……”
“谁叫你绑住我的手!”
“谁叫你不听话!”展瞳掏出怀里的药膏瓶子。
“奴家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你是我的人,当然要听我的话。”
“呜呜……”
“哭什么,再哭就把你绑起来!”展瞳虽然如此说,但是涂抹动作倒是非常温柔,生怕弄痛他分毫。莞莞咬着牙,唇都咬破了,虽然不敢哭,但是狐狸尖尖脸蛋上的眼泪就没有干过。展瞳手指上是黑糊糊的药膏,手就捂到莞莞的两腮帮子,手指划过眼睑,一抹黑色。展瞳痛苦万状地忍住不笑,莞莞惘然不知地闪动了湛蓝的眸,傻傻得看着人家发笑。
沫秋看着莞莞的表情,瞬间明白绝色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