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打仗的女人,有几个是能平安回来的?
女人又会说他,小夫男人气了。
“小锦,不要怕,不一定打仗。瞎子老七的话,谁都不敢信。而且,现在太平盛世的,谁会喜欢打仗。而且,听说,主上也不喜欢出风头。”那中年男人看出他心底的害怕,但是划开心底的疤,是不容易好的。
中年男子正想要岔开话题,但是苦于没有找到恰当的话题。
此时,不远处河边,蹲着一个洗衣的男子。
虽然上游流水比较干净,但是那里的石块嶙峋、水流湍急、不安全,大家都不会在那里洗衣。人家都不靠近的地方,独独蹲着一个纤瘦清雅的青衣男子,衣服泡着水里,挽着衣袖,一扬一扬地洗着衣服。那中年男子转着眼珠子,低声笑着问:“小锦,看看,我眼睛不好,那个是不是书生老吴破房子住的男人?”
“嗯。”
“他什么人啊?”
那个叫做小锦的小夫郎说:“不知道啊,平常很少走出院子,而且见面稍微点头招呼,并不曾说过话。而且……”男人有着八卦,那心情顿时好得飞起来,“而且,以前晚上还听见屋里有女人走动和说话的声音,现在好像没有了。”
“我也是见过他几次,长得秀秀气气的,却一点也不腼腆。恐怕是被大户家的正夫赶出门,无处可去,女人把他养在外面的。”
“哎,长得那么好看的人,应该不会是那种人吧。”
“怎么不会?小锦是太单纯了!城里那些不要脸的小妖子都是长着那副模样的。”那中年男子说着就叉着腰,一肚子的气,“我家那位没心肝的女人,有一回看见人家经过,眼睛都发直了!还一直问我是哪家的少夫,模样居然长得那么整齐!看着她那副德行,我真恨不得咬死她!”
八卦一开,陆续有人加入:“正是,正是,恐怕就是不正经的男人。”
“以前,外面只有晾着大人的衣服,现在有小孩子的衣服。”
“原来是有孩子的。”
“是有个小孩子,男孩,才两岁,额发齐齐的,模样生得很整齐很可爱,眼睛特别漂亮,水灵灵的,孩子就叫他爹爹的。我偶然在墙根下,看到那小孩子在门户上自己玩着,小灯笼都能玩一个下午的。我走过想要同他说话,那孩子怕生,先自己藏起来的。现在见多了,他也不怎么怕我,但是就是不肯接我给他吃的东西,可见是个听话的孩子。”小锦说着笑眯眯的,还是挺喜欢那个小男孩,自己嫁来几年,圆房之后也差不多半年,肚子不见动静,所以特别想要个孩子。
那些男人一听见有个可爱的小孩子,都转为同情。
“可怜的孩子啊!”
“一定是被凶悍的正夫郎欺负。”
“有钱人家都是这样的啦。”
“看来那男人也挺苦的。”
“他家女人呢?长得什么样子?”
“是不是那种四五十岁、啃都啃不动的老女人?”
“有钱人的女人是不是都长得圆润?”
“有钱的女人还好色呢!”
小锦因为住在那个“被抛弃”的男人隔壁,顺理成章就要解答众人八卦:“我也不是很清楚,依稀可见并不是老女人。那个女人都是晚上过来的,天黑,看不清楚模样,有钱人家,出入都是马车,有下人跟着。有一次晚上,我刚好靠近那屋子一点点,谁知道墙跟下就撞上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那女人全身黑乎乎的,眼睛还发光,吓得我魂都没,病了好几天啊!”家里的那位女人还骂他多管闲事,不许他八卦人家的事情。
有人还不死心:“那么早上呢,早上起床,也没有见到里面女人出来吗?”
宁静的早晨,这个八卦风一吹,几天都不得消停。
大家说说笑笑,于家的男人的眼睛特别尖利,看着进村的小路径,走了一顶大轿子,黑底蓝缎,说不出的华美,随走的仆从衣物整洁、环佩叮当,单单抬轿的人都是清一色的身高肥瘦,走在这里的城郊却没有不协调的感觉。
“那个轿子,哪里的大官?”
“哦,谁家的?”
“不知道呢!”
埋头洗衣不理闲言闲语的上游那个俊秀男子也惊觉,看了一眼那顶轿子,而轿子前进的方向好像就是他家那边。难道是她?但是,他又立刻否定。她已经当着他的面嫌弃他脏,说不要他的。而且,她对这些没有耐性,宁愿坐车骑马,也不会用轿子那种慢吞吞东西。
沫秋再看了一眼,并没有在意。
沫秋抱着洗好的衣服回家,一手推开小院子的门扉,便开始叫:“小圆圆,爹回来了!你一个人在家乖不乖?”但是回应他的不是那个娇嫩的奶娃娃,而是一把如同风露苍竹的声音:“那么小的孩子,你就让他一个人呆在家里,自己出去的吗?”
被整整齐齐打开的内屋大门,大门直对着院门,沫秋一推开门就看到有人正襟危坐在里面。院子里面停着那顶华丽的轿子和伺候这的抬轿人,稍微有点地位的仆人才被允许站在屋子里面。虽然人多屋子拥挤,但都是敛声垂目,没有一丝声响。
门缝中一出现沫秋的淡浅青衣,那人就埋怨沫秋的疏忽:“这还是个小娃娃,若然被人拐了怎么办?”
沫秋顿时失语。
沫秋何尝不知道留下小圆圆在家的危险。但是这个郊外简陋的屋子不是光华殿,只有他和小圆圆相依为命。小圆圆这个时候特喜欢玩水,就算午后洗澡也会闹腾半天。如果带着小圆圆出去,河边危险,沫秋看不住他更加危险。所以,沫秋在外面,心无时无刻不记挂着小圆圆。
沫秋看着小圆圆盘着两条小腿就在那人的膝盖上坐着,而且一点也不怕:“小圆圆……”
“爹爹,爹爹回来了……”
小脸咪咪笑着。
非常可爱。
胖呼呼的小手就拧着人家的宽长广袖。
小圆圆扭着身子,慢慢从那个人的膝盖上滑下来,圆圆地“滚”着向沫秋扑过去,抱着沫秋的腿,就是甜甜可爱的笑。
沫秋轻轻捏着他的小脸:“你这馋嘴猫儿啊,吃得脸都脏了!爹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便拿人家的东西。告诉爹,谁给你吃的?”怪不得绝色老是哀叹小圆圆太过娇俏,小圆圆这娃哪里像个皇族啊,嫩嫩的小腮还粘着人家的白色糕点,果然是不能放心啊。
“那个,那个伯伯!”
小圆圆扭头,伸出粉粉的手指指过去。
即使小圆圆不扭头指出来,沫秋也知道是正坐的那人。
那人身穿一件式样略微简洁的素白色长锦衣,深褐色的丝线在衣服下摆绣出古老的图纹,清雅古意而不失高贵。脸容清隽沉婉,两根镂空雕梅花黄玉长发簪,斜斜插着,把一袭墨色的长发绾起,折成碧落发髻,两鬓微微含霜,宛若秋中冒霜悠然的菊花,淡淡中透着不折不曲的风骨。
能够事无忌惮地闯入他的家中,名正言顺地坐在主位,甚至桌子上垫着锦绣的桌布还摆放着自家的精致茶碗和香茶,可见那人非一般的养尊处优。义正言辞数落人家的不是,这样理直气壮的陌生人真的没有几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