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在这里安葬上官吟雪吗?”萧行风低沉熟悉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我的脚步不由得停下,却不敢转过身去看他。
萧行风像是毫不在意我的反应,不待我出声,就继续说了下去:“我七岁那年被我所谓的父皇以封王的名义赶出皇宫,跟着我出皇宫的没有一个熟悉的奴才,只有一个病的昏昏沉沉,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的弟弟。我们住进了落花王府,最会迎上欺下势力狠毒的奴仆们看着我们一个年幼,一个半死不活,想着法的欺负我们。”
我一直都在猜测萧行风的童年到底会是什么样子,虽然知道并不会有太多的幸福,但从也没有想过他们生为堂堂皇子竟也会被恶仆欺辱。我压下心口的酸涩,静静地聆听着。
“一直昏迷的萧萧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却没有想到他醒过来后前尘往事皆忘,整个人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整天闭着嘴不说话,要不然就躲起来哇哇大哭。我再也受不了了,于是我逃出了王府。出了王府,小小年纪的我一下子觉得茫然起来,外面的世界那么辽阔,我却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萧行月看着哥哥,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歉意与心疼。悄悄伸出手握住了萧行风,给以无言的安慰。
萧行风朝萧行月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继续讲道:“我一直走着,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是想着逃离。喧嚣的人群离我越来越远,眼里看到的景色越来越偏僻荒凉。直到这座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萧行风眼神变得迷茫,他好像又看到了当时小小的自己,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现在想起来竟鲜明如昨。萧行风自嘲一笑,以为早已忘记的,现在才知原来自己从来不曾真正放下。
听到这里,揪紧的心让我再也做不到故作冷漠,我终于转回身子,面对着他,轻声问道:“后来呢?”
萧行风看到我终于肯面对他,眼中亮光幽的一闪,如盛开的烟花一样绚烂,嘴角的笑意变得有了温度,连回忆里的伤感也淡了几分,少了沉重多了一丝轻快,“后来?后来我就爬上了山,虽然我的衣服被荆棘刮得破破烂烂,身上也被划出了几道血口子,脚上更是磨了一脚的血袍,但我终是爬上来了!”
萧行风把那段过程说的是云淡风轻,小菜一碟,但我可以轻易的想象出来他当时所经历的困难。我似乎可以清楚的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七岁的萧行风小小的身躯倔强的攀爬在陡峭的山路上,破烂的衣衫沾满了尘土和已干枯的血迹,双手的指甲早已磨平,变得血肉模糊,却依旧固执的向上爬着,紧紧抿着薄薄的嘴唇,压下眼中一闪而逝的脆弱。我不由得向他走了两步,只是想要离他近一点儿,想要告诉他,苦难早已过去,现在他的身边至少还有我,还有萧萧。
萧行风看懂了我的眼神,读懂了我没有说出的关心与怜惜,他眼中温暖的笑意几乎要溢出眼眶,“我当时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爬得再高一点儿,离天更近一点儿,我要问一问老天,他为什么要对我如此不公?一夜间,疼我的母妃与舅舅被我的父皇亲手赐死,宠我的父皇变成了恐怖的魔鬼,可爱乖巧的弟弟昏迷不醒,等他好不容易醒来却变得面目全非,被人笑傻子。我要离天近一点儿,大声的喊大声的骂!我要问问他,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萧行月哽咽的喊了声“哥哥”,却又沉默不语,就好似有千言万语压在了心口,却苦苦找不到表达的方法。
所有的理智已经远离,我的脚步再也不由我控制,狂奔两步,冲进了萧行风的怀里,我不能想象一个几岁的孩子,站在巍峨的山崖上,渺小的像是凡尘一粒不起眼的沙粒,却不甘心的仰头问天,天却无言的情景。没有人可以解答他的疑惑,没有人可以温暖他一夜间天翻地覆的冰冷与寂寞。
泪水像是泄闸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扑在他的怀里,嘴里呜咽道:“风,一切都过去了,也许上天让我们从小就经历各种不幸,只是为了让我们以后能珍惜真正的幸福。庆幸的是我们没有在不幸中沉沦,没有被生活打垮,更没有自暴自弃浑浑噩噩的活着,我们从噩梦中走了出来,可以顶天立地自信的生活在阳光下,更可以大笑着张开双臂拥抱幸福!”
萧行风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就像在抚慰一个娇弱的孩子,“我忘记了月月也是从小没有了母亲!”他轻柔磁性的嗓音满含着说不出的心疼。
我一愣,母亲?哦,是了,我怎么忘记了我这一世所附身的身体可是生下来就没有见过亲生母亲一眼。也许是因为没有见过,我自动的把她给忽略了,以至于现在萧行风突然提起,我竟然一时没有想起。
可是风啊,你可知道这世上的母亲除了比海深比海阔的爱,还有一种是残忍的扼杀一切童真,颠覆孩子心灵爱与善的刽子手。风啊,你以为的不幸是我从生下来就失去了母亲,那你又何曾知道我所经历的不幸比这些痛了千万倍。
风啊,你可曾想象过被亲生父母当做眼中钉、肉中刺,辱骂鞭打的情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那是地狱一般的噩梦,梦魇如影随形,缠着你,一辈子也不会放过。
风啊,你可知道当我看到把我的生命带到这个世上,我所谓的父母双双而亡,被鲜红的血液掩埋时,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只感到一种解脱的轻松与畅快。如此冷情,是因为我们的血是冷的吗?不,是因为我们被本来最该享受的爱给抛弃了,我们就像是被上帝拒之门外的可怜孩子。
可是我现在是如此感激上苍,因为他让我遇到了你,遇到了你们。在如此冷漠的世界,至少我们两个还可以彼此拥抱,相互扶持,可以微笑着迎接每一天的日出日落。
萧行风闻言,爽朗的大笑了起来,笑声如最纯净的山泉,不带一丝阴郁,“是啊,我真的很庆幸自己挺了过来,没有不负责任的丢下一切,自私的逃跑。不然的话,我就不会遇见你了,如果我的生活中没有了你,该是多么的无趣惨淡啊!”
该死的,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说甜言蜜语,萧行风灼热的呼吸喷在我的头顶,我只觉得脸颊烫烫的,就像是高烧不退的病人,可心中却感到涨涨的甜。
萧行风发觉了我的害羞,似是要故意折磨我一般,他低下头,在离我敏感的耳朵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热热的气息熏得我的耳朵像是熟透的柿子,“月月,我现在才感觉上天是公平的,他狠心的夺走了你的一样东西后,又会心软的拿另一件东西补偿,我真的感激他让我遇到了你,因为有你我可以原谅所有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