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一梦,所有的生离死别也许只是我所做的一场噩梦,现在我已经醒来,外面的阳光那么的耀眼,光线透过窗纱照进来,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想要扭转头仔细看看萧行风的样子,短短一场梦,却好似和他分别了好久一样,心牵挂念。可谁知头只是轻轻一动,只觉得肩上后背上皮肉撕裂拉扯,痛彻难当。
绝望从心底一丝一缕缠绕开来,铺满了整个心房,血液都好似冻结了一般。只是像个无措的孩子,慌乱的赶紧把眼睛闭上,掩耳盗铃一样,以为这样就能够逃避。泪水却如决堤的黄河,偏偏又不敢大声地哭出来,只是无声哽咽,好似害怕惊动某个对我牵肠挂肚之人的安息。
如果真的只是一场噩梦该有多好,没有血流成河的绝望,唯有清风朗月般的温文笑意;没有如断翼枯蝶的死不瞑目,只有放荡不羁潇洒自如笑傲红尘的狂妄高歌;没有冰冷破败的尸体,唯有鲜衣怒马冷对人世的高傲。
可是身体的疼痛告诉我这不是梦,我再用力的伸出手也只能抓住一片虚无。欠你的,本想用命来还,我知道你并不稀罕我的死后相随,我所求的也只是心安,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好过一点儿,让心中的痛少一点儿,可是老天并没有成全。
我还活着,也许是老天听到了我最后的不舍与不甘,我骨子里就是这样自私的一个人,谁对我好,就把谁放到心尖尖上,想要用一双小巧纤细的手抓住所有的温暖,放不下,还不起,舍不掉,也许我是害怕黄泉路上的冰冷,一个轮回后再也找不到那些对我好的人。我小心翼翼的转动着身体,尽量的避免拉扯到肩上的伤口,细细打量着萧行风。眼神贪婪,一笔一划在心里细细描画。
只见他侧着脸趴在床边睡着了,一只胳膊伸着握着我的手,另一只被压在脸下面,手里还松松拿着一块毛巾。
他的眉头紧皱着,可见他在睡梦中也不安稳。总是用一个紫金冠高高束起来的乌黑青丝,现在只是用一根丝带在背后随意的系着,失去了以往的整洁,变得有些凌乱。
脸上总是刮得干干净净的胡子,现在如春风吹过的野草地,杂乱的占据着以往干净清爽的皮肤,看上去邋遢狼狈。总是红润的嘴唇,现在干裂着,像是在缺水的沙漠,被无情地大风吸干了所有的养分。
特别是眼睛周围的青黑色,那么深,眼眶深陷。可以让人轻易的看出他的疲惫。心口一阵心酸,傻瓜,你到底几天没睡了啊?怎么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不知道我看了会心疼吗?以往萧行风睡眠特别的浅,有一点儿动静,眼睛就会立即的睁开,清明的眼神根本让人看不来他刚刚是在沉睡,就好像荒原中的孤狼,戒备只是一种本能。
可是现在我虽然一直在小心翼翼的避免闹出过大的动静,但因为身体的原因,声响闹得并不小,更何况刚刚那阵压抑的咳嗽声,可他并没有醒来,他真的是太累了。手上悄悄地用上力,相握的手更紧一点儿,心中就像放了几个玻璃瓶,叮叮咣咣乱撞一气,搞得整个心情七上八下,找不到落脚的角落。
一方面为他心疼,想要狠狠地抱紧他,尽情的哭诉我所受的苦难,也告诉他我有多想他,有多么担心他;可另一方面,我又害怕着他现在就睁开眼睛,我怕他看出我的失落,我对另一个的愧疚。现在他睡着了,至少可以不必马上相对,心里悄悄地舒了口气。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我一口气还没吐完,喉咙里刚刚压下的咳嗽再一次卷土重来,喉咙里又干又痒,我只有用力的咳,身子剧烈的摇晃着,拉扯的伤口阵阵钻心的疼,胸口像是压了块儿巨石,憋的眼泪横流。
萧行风立马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月儿,你醒了?”他眼中是藏不住的惊喜,如阴雨绵绵后的第一缕阳光,耀眼而神圣,刺眼的让他脸上的疲惫倦怠之色都一扫而空。
“风。风。先给我倒杯水!”这个傻瓜是惊喜过头了吗?没看出来我难受得快要窒息了吗?心中叹气抱怨,偏偏抱怨中夹杂着甜蜜的感动,被人在乎的感觉真的很好!
“哦,水。水。”萧行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外室的桌边,端起桌上的茶壶,手忙脚乱的往茶杯里倒去,倒满后双手捧着慌忙的走到卧室。看到床上剧烈咳嗽的人影,才终于从巨大的惊喜中清醒过来,一边担心的冲外面大声叫着:“太医。太医。”一边急切的盯着我,眼中弥漫着心疼和害怕。
他一边轻柔的扶起我,让我靠在他的身上,一手端着温温的水送到我的口边,缓缓灌下,另一只手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帮我顺气。
太医匆忙赶来,一方薄薄的锦帕折叠着搭在我的腕上,然后他才仔细的探起我的脉象。一番细致的望闻问切,太医肃穆的面色才得以放缓,唇边不经意的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王爷请放宽心,王妃现在已经清醒,生命危险已经消除,只要好好休养就无大碍!”
萧行风高兴地握紧我的手,脸上担心之色尽消,“多谢李太医,本王必有重赏!小晴替本王送太医出去!”
“是!”小晴语气欢快地应道,“太医请!”太医跟着小晴躬身退下。
看着小晴的背影,想起小晚,心下一片黯然。“风。小晚呢?”想起她的背叛,自己明明是该恨的,可现下张口问来,心中竟带着一丝担心。
萧行风唇边的笑意僵了一下,慢慢开口:“她死了。”三个字说得无波无绪,波澜不惊。
本以为听了这样的结果会解气,会笑着叹一声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可惜只是平静,平静中又有说不出的惆怅。我所熟悉的,所爱的,所恨的,一个个都远去了,再也不会回来。
“小姐!”熟悉的称呼,让人倍感亲切,在那暗无天日的日子里,这样的称呼有多麽的让人想念。我微微一笑:“臭丫头!”
早就蓄势待发的眼泪,像是终于找到了缺口,红肿未消的眼睛现在被泪水侵染,可怜兮兮的像只小兔子,小晴语带哽咽,不依不饶的抱怨着:“小姐,坏小姐,你吓死我了!”
心头一阵暖意缓缓流淌,似乎连身上的疼痛都淡了几分。被人如此关心,那些逝去的恨意也变得云淡风轻起来。人总得往前看,即使心中再痛。“丫头,手上端的是什么啊?”
“人参汤!”小晴擦了擦眼泪,“一直在火上温着,太医吩咐小姐醒后喝!”小晴上前想要喂我,萧行风一伸手接过汤碗,“还是我来吧!”
小晴看了看我,冲我眨眨眼睛,挤眉弄眼笑得一脸暧昧,“是,王爷!那奴婢就先去给王妃煎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