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睨见女子倏然苍白的脸色,南宫漩昊的鹰眸被酷寒所充满,拉弓的手猛地收紧,骨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之声,既使她忘了与他的过去,可是,她的潜意识竟然还是会担心他的生死!
“咻咻咻”三响,三箭齐发,以破竹之势向前飞冲过去,全部射在了皇帝南宫煜的身上,一箭在头,一箭在颈,一箭在背,南宫煜还来不及呼痛,便垂下了脑袋。
紧绷的心弦随着南宫煜的死而松软下来,颜如玉这才惊觉自己方才有多么害怕,侧头看向一脸阴鸷的男子,心里涌上一投愧疚,不安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漩昊,我……”
“玉儿,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竟然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打断她的话,南宫漩昊看着远方,语气中带着几丝自嘲的味道,若不是怕刺激到玉儿,他的箭不会在射出的一瞬间而偏移了方向。
他怕,真的很怕,怕她会想起那些过去,怕她会离自己而去,更怕她将来会憎恨自己,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痛斥自己的无耻……
“不,一点也不,你是我的漩昊,用心爱着我的漩昊,你怎么会可怕呢?”见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文才的反常,颜如玉也聪明地不再提及,安抚地拉过他的手,“在我心里,你只是漩昊。”
他弑父,的确是很残忍的一件事情,但是,南宫煜将他扔在思过苑十五年,任人欺凌,不闻不问,又何偿不是残忍?
她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在思过苑的情景,满室弥烂的腐败味道,太监煮得那些连猪都不会吃的食物,那时的他,落迫得像一个乞丐,苟延残喘,过了十几年猪狗不如的生活,他吃了太多的苦。
所以,她一点都不觉得他可怕,更不觉得他残忍,只觉得他很可怜,真的很可怜。
“玉儿,谢谢你。”南宫漩昊动容地抱住他,只要她能理解他,就足够了,他不管天下人如何说,如何看,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有她……
颜如玉的目光不自觉的望向远方,他会死吗?她知道自己出手有多重,那一匕首,精准的刺在他的心口上,再深一许,他就会当场毙命……
见她又一次失神,南宫漩昊不着痕迹的挡住她的视线,拉着她的手,柔声道:”走吧,很晚了,我的伤口也需要处理一下。”
“嗯。”收回目光,颜如玉点头,经他一说才想起他手臂上的伤,心里不仅有些自责,为什么要去关心风无痕的死活?
他伤了漩昊,死不足惜!
颜如玉把那个在脑中不停闪现的影子赶走,挽着南宫漩昊往寝宫走去,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漩昊,才是她应该在意的,关心的人!
第二天,皇帝病重身亡的消息从宫皇传了出去,震动了整个苍颉国,一时间,人心惶惶,两种说法同时在市井间流传开来,一是太子等不及要当皇帝,所以弑父夺位;二是三皇子对皇帝未立自己为储君而心生怨恨,所以欲先弑父,后杀兄,自己取而代之。
流言满天飞着,京城开始动荡不安起来,此时,有许多百姓开始渐渐怀念起善良无争的二皇子来,并且议论纷纷,说宅心仁厚的二皇子才是皇帝的最佳人选。
受到流言的影响,先前力挺太子的官员开始有些动摇,南宫漩昊立即采取了相应的措施,下旨公告天下,大意为:皇帝驾崩,乃苍颉之不幸,举国同哀,十日之内,全国百姓必须着麻衣,吃素食,不得有贸易往来,至于商家的损失,皆由朝庭补偿。
国丧的场面更是史无前例的庄严,宏大,南宫漩昊一身孝衣,双手捧着灵牌,头发绫乱,面色憔悴,眼神悲哀而沉痛,缓缓行走在金棺之前,一步一步向皇陵进发。
送丧的队伍多达数千人,皆是一身素缟,手执灵幡,悲泣地穿过京城的主道,一路哀乐连绵,冥纸漫天飞舞。
百姓也身着麻衣,跪在街道两侧,在看到南宫漩昊那沉痛憔悴的面容时,纷纷改变了先前的看法,太子殿下可真是个孝子啊,谁说太子弑父夺位,真是鬼扯,你看看那伤痛欲绝的表情,是说能装就能装出来的么?
国不可一日无君,国丧之后,立即日举行了新帝的登基大典,南宫漩昊正式成为一代帝王,改国号天元,喻义受命于天,源之真龙也。
南宫煜统治苍颉十九年,是非功过,只能由后人来评说了,他的时代就此画上了句号,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减免三国赋税,此举,更是迎来的百性的拥护和爱戴,之前太子弑父篡位的说法也渐渐平息了,皆将茅头指向了先皇遇刺之后就消失无踪的三皇子身上。
烟雨楼。
如烟坐在床边,看着那虚弱不堪,没有一丝生气男子,不由自主的流下泪来。
犹记得那一夜,她坐在楼下,怀抱琵琶,他坐在楼上,把酒独酌,隔帘相望之时,玉树临风,宛若谪仙般的他,一眼就将她深深吸引住了,从此,便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这个男子。
可是,那一夜之后,他却再也没出现,她翻遍了京城都找不到他的下落,整日郁郁寡欢。
终于,他又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却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这怎么能不让她难过,让她心痛?
门被推开,朱雀和玄武拉着孔齐修匆匆进来,“快看看公子,已经七天了,一直是昏迷不不醒!”
如烟连忙起身让开,抽泣地恳求道:“有劳大夫,一定要救救他!”
孔齐修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这是谁啊?这里的妓女?她难过个什么劲儿?风无痕跟她有什么关系?
也来不及多问,看着床上气息微弱的男子,急忙掏出一枚丹药塞进了他的嘴里,而后才开始把脉。
“怎么样?”朱雀忐忑地开口,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公子,虚弱地好像随时会消失一般,这些天真是急死他们了,南宫漩昊派人四处搜寻他们的下落,他们也不敢请大夫,只能飞鸽传书将孔齐修找来。
孔齐修察看了一下他的伤口,蹙眉道:“暂无性命之忧,何时能醒来就说不准了,他是如何受的伤?”跟他认识那么多年了,几乎没见他受过伤呢,这次伤得可不轻呢,谁这么大的本事?
“还不是那个颜如玉,见异思迁的东西!”玄武气愤地开口,看了一眼还在房间里的如烟,道:“有劳姑娘这几日对我家公子的照顾,你且回去休息一下,这里交给我们吧。”
如烟盈盈一礼,道:“好吧,这里是我的院子,平时不会有人进来,安全得很,几位尽管放心。”
送走了如烟,玄武才将事情的始末详详细细地讲给孔齐修,后者的表情凝重下来,“难怪他一直昏迷不醒,他这是潜意识里不想面对这个现实,不愿意醒过来。”
“那可如何是好,你倒是想个办法啊?”朱雀一听就急了,还有好多大事等着公子处理呢,这么睡下去怎么能行?
“解铃还需系铃人,去找颜姑娘吧,只有她来了,说不定能唤醒她。”孔齐修叹息道,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以他的观察来看,颜姑娘可不是一个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