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久没走出屋子,这日阳光额外灿烂。
若不是这些阴霾的事困扰着我,要我也快忘记外边的世界竟是如此闪耀,秋日的天很高,有微微的风,甚是凉爽,要是往日我带着弟弟妹妹们,还有最好的姐妹夏儿和古艾丽,还有我最爱的于逸天,这样的事几乎是一去不返。
我站在院子里的阳光下,抬头仰望这秋高气爽的天,觉得自己已经属于这个宇宙之外。
昨日的红星,今日却沦落成一个杀人凶手。
郑落落,果真是一朝沦落一朝腾跃又一朝沦陷,这生命的起伏几乎就在我短短的二十四年间全部演绎完毕。
其实,我还这么年轻,为何要我感觉自己是活了好久好久,生命的颠簸已经要我感觉自己活得很腻。
若不是于逸天在我生命里出现,我总觉得一生就到这里足矣。
那日,我再也不敢回想过去,脑子里却一直浮现过去,一重一重一幕一幕。我们从单纯的年纪到了这纷纷嚷嚷的物质世界再到与生命的决战,再也折腾不起。
而未来的生活,我已经没有。
我就这样站在阳光下,从艳阳高照到黄昏再到夜渐渐转深。我一直在等,等于逸天给我的消息。
可是,最后带给我消息的却是薛薛。
我听到屋子里薛薛的尖叫,然后昏天喊地的哭声,那一刻我就感觉事情发生了,预料不到或者预料到的全部发生。
腾飞跑出来,看着我,过了一会才说,“姐,薛薛晕过去了。因为,新闻上播出绑匪在最后和警方交易的时候杀害了人质。”
警方虽然最后追击了罪犯,但孩子没有保住。
从这一刻开始,于逸天却再也没和我联系。
我赶去医院的时候,小殿因为被绑匪直接射击心脏最后死亡,我当时就这样懵着,看着躺在白床上小身躯,连打开白布的勇气也没有。
他们分明说只要郑霖宇的命的,分明我杀了郑霖宇的,要是从一开始起我们就交出郑霖宇结果肯定不是这样的。
要不是于逸天的自作主张,若不是他的母亲弄丢了我的两个弟弟,要不是于逸天出现在我的生命,那我的一生肯定不是这样。
至少,我们贫穷却安稳。
我再也没有力气去争论什么,只觉得生命就这样终止一般,或许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一个现实里的噩梦,总是醒不过来,要我生不如死。
我抱着我的弟弟,却没有看他最后一眼的勇气。
我想,我的生命也就此结束。
再也再也,不要重新来过。
我就这样陪在小殿的尸体面前整整呆了一夜,听不到他的欢声笑语,听不到他奶声奶气叫我姐姐,也再也感觉不到他的体温和生命。
只是感觉全世界就只剩下我和他,后来断断续续来了很多人,来了又走了,哭了又晕过去的,我却惊讶自己骨子里透出来的冷静,没哭没闹没有任何动静,甚至感觉不到身边来的究竟是谁。
好久好久,我才听到一丝微妙的声音在喊我“姐姐,姐姐,落落姐姐。”
是小殿,是小殿,这个才六岁点大的孩子。
我开始疯了一样喊小殿的名字,我以为是我幻觉了,小殿并没有死,于是我掀开那层白布,却看到一张惨白又无丝毫血色的小脸,没有笑容,没有痛苦,如此平静,他到死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死,甚至不明白死是什么东西。
看到这里,我忽然就浩然大哭,惊天动地的哭再也掩饰不住的痛苦泪流。
哭着哭着,我觉得自己又站起身,冷冷穿过一些人身边,打开门却看到一群群的人围在门口走廊。于是我又穿过走廊,下了楼梯,走出医院大楼,还是一群一群的人乌压压挤成一片。可是我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面孔,我只是这样走着,漫无目的地走下去。
一直一直,我就这样毫无思维地走下去。
走了好久好久,我觉得自己应该要走到阎王殿时候,猛然抬头看到的是公安局,是的,我要自首,我要告诉他们,郑霖宇已经死了,杀死他的人是我,我要自首,只是我需要他们找出凶手,真正谋害我们一家的凶手。
是谁要我们家破人亡,谁就要死。
我把一切都交代完整后,就被锁进一间小房间里,他们说会尽力去查清整件事的真相,虽然歹徒已经被追击,但真正的幕后还是一个谜。
我告诉他们,我可以用我的生命去等,要那伙害了我一家人的哪怕是一个国家大的犯罪组织,我也要等到他们全部灭亡。
被证实郑霖宇真的是被杀后,而因我是被迫杀人所以被判刑十五年。
这一切的一切,几乎是来得如此紧迫,不给生命任何缝隙透气。我记得自己从那日开始,就再也没有想见任何人,想说任何话,可是爸爸,小姑,夏儿,古艾丽相继过来看望我,我知道,真正不能原谅我的是大伯,还有薛薛吧。
至于于逸天他没来,我想我们从此就这样分道扬镳,再无瓜葛。
我恨他,恨他到再也不想见他最后一面。
叫腾飞的男孩也独自来看过我一次,他和我说了好多好多话,他说他会帮我想办法减刑,又说薛薛最近精神上也有些不好,他们都没有告诉薛薛我进来了,自然他们也瞒住了小磊,父亲已经打算把小磊送去国外,远离这些是是非非,最好要他把一切都忘了的好。
他自始至终也没有和我提到于逸天,也没有提到任何关于这场事故的半个字。
他的表情从过去的冷酷到如今的深邃。才短短几日,他也体会了什么是天上地狱吧。
几乎所有人来看我都是一副沉重却又故意放开的表情,没人哭,也没人提及于逸天三个字。我知道,他果真消失了,我不怪他,因为这些事已经到了没有任何责备的力气。无论过去的郑落落有多么荣耀多么光辉,那是于逸天赐予的开始,却不是结局。
真正的郑落落,本来就是一个苦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