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十三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这算不算是“弑母”?
不过,下一秒钟,她自己也跟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起来。
落在水里的时候她还在自娱自乐得想,好久都没享受到自由落体运动的快感了。
即使是艳阳高照的日子,也改变不了冬日的河水寒凉刺骨的事实,冰碴子扎到皮肤上,端地叫人浑身一个激灵,真想直接溺水晕过去算了。
金十三突然就十分怨念起自己那过人的生命力来,尤其腰上还挂着一个在危急关头突然就生出惊人爆发力的皇太妃娘娘。
瞧明太妃四体死死攀住自己的那个劲儿,金十三终于相信她是将门世家出身的女子了。
不用怀疑,女壮士,杠杠滴!
一个人负了双倍的重量不说,太妃娘娘还在她耳边飚着纯正的海豚音,金十三那个感觉真的就是——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岸上也是乱糟糟的,打架的、惊叫的、晕倒的,跟天桥下卖杂耍的一样热闹。
好不容易,金十三抓住了岸上侍卫抛下来的竹竿,水里的两个人这才被救了上去。
明月面色煞白,浑身哆嗦,精致的妆容也早就花了开来,整个儿狼狈不堪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原先高贵优雅的姿态。
下面的宫女连忙扶着她回宫整装收惊去了。
那边以打架为娱乐活动的两位不知道什么时候收了手,红衣的那个走到金十三跟前,居高临下,笑得意味深长:“还没死?挺顽强的嘛。”
金十三翻了个白眼:“奴婢向来尊老爱幼,您比奴婢年长,奴婢当然不敢死得太早。”
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掉到河里去呢?自然是眼前这个搞的鬼。
这人跟崇武帝元魍太有默契了,那位一掌就把明太妃砸河里去了,自己就是被这人一袖子给挥出去的。前后时间,相差没过三秒钟。
这样心有灵犀、惺惺相惜、比翼双飞的两个人,快点去结拜吧啊喂!
但是,金十三实在想不明白,明月被摔纯属自找,可是自己那是连一声儿都没吭过啊,什么时候惹了这位爷,才让自己得了这种打击报复?
金十三觉得,自己这一发躺枪太冤了。
血无衣饶有兴致得盯着金十三看了一会儿,让金十三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脸上长了水草了,血无衣这才开口:“胆子也挺大嘛。”
金十三回头瞧瞧,皇帝老大似乎没有替自己出头的意思,他在另一头掸了掸身上莫须有的灰尘,然后以一种漠然天下的眼神望着她身后的河水。
那遗憾的样子,让金十三突然就有一种错觉,这位皇帝似乎更想自己沉到水底从此长眠不起。
金十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这时刘全过来了,替金十三打了马虎眼,所幸血无衣对金十三兴趣也不算浓,立刻就被刘全给吸引过去了。
金十三趁机开溜去换衣裳了。
血无衣看着那小丫头平板而又健康矫健的背影,对元魍嘲道:“听说你破例收了个贴身丫鬟,就是她?我还以为你要为金蓝守身如玉一辈子呢,没想到那么快就又找上了一个新的,啧啧,金蓝她尸骨还未寒呢不过,这倒是像你喜欢的类型。”
元魍还没说话,倒是刘全急了:“血老大,虽然你姓血,但你也不能血口喷人啊。咱们陛下对娘娘反正你不知道就不能胡说!至于那个叫十三的小宫女,我去内务府查过了,根本就没有那么一个人。她来历古怪,行为更是莫名,我只怕她是混进宫来的细作。这多事之秋的,端木正还没被抓到,京里又有人在背地里蛊惑人心,还不知道她是哪拨人马。放着她不管恐生事端,这才硬把她拽到我们跟前的,一来可以钓出她背后的大鱼,二来由我们看着她才能放心。”
血无衣哼了一声:“那丫头确实有点不简单。”转头又看元魍,“不过我瞧着你很有假戏真做、弄假成真的潜质,否则怎么会放任一个小丫头在跟前那么放肆?”
元魍终于把目光从泛着磷光的河水上转了过来,扫过血无衣,没有停下来,又似是望向了虚无的空间。
他平静得说:“她确实带给了我新的启发。”
血无衣用眼神示意刘全:你主子最近在扮演哲学家?还启发呢。
刘全突然就有不好的预感,于是,他战战兢兢得问:“什么样的启发?”
元魍道:“我答应金蓝,不会寻死。但,我可以死在别人的手上。”
金十三换好衣服,正神清气爽着,突然就感觉身上少了点儿什么。
摸摸袖子,脸色大变——我的娘咧,月老的红绳呢?
这红线一头已经系在了帝王的小指上,另一头,本来该是继续安安稳稳得待在自己的袖笼里才是。
可是,当金十三搜遍全身上下,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红绳丢了。
这事儿,大条了。
红绳没了事小,万一它系上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上,譬如阿猪阿狗石头大树之类的,那岂不是她把崇武帝的一生都给毁了?
神各司职,即使金十三贵为地府之尊,她也不能拥有月老的神权,自然测算不到红绳丢在了什么地方。
正当金十三下了决心准备一寸一寸翻了皇宫的土地,誓要把丢失的红线追寻回来的时候,帝王倒先找上了门来。
本来皇帝大人亲自驾临,就够金十三惊讶的了。再等她看到皇帝老大身后跟着的一列手抬托盘的小宫监时,顿时就更加惊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