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又是长叩:“谢父皇恩典。”
元真靠向椅背,又道:“听说你今日是为朕献礼而来?那朕便瞧一瞧,这贺礼若是符了朕的心意,朕便有赏!”
上下扫几圈小四,并未发现他携任何一物来。
太子元瑾讥道:“父皇还真信了他?身无长物,还谈什么献礼?难不成要把自己献上?”
元珲紧紧附和:“二哥说得有理!就算他要献的是自己,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文不成、武不就,根本毫无可取之处。”
五皇子元璧到底年龄稚些,想的倒是另外的方向,嘟着嘴嚷道:“父皇偏心,我送了那好大一对玉马,也没瞧父皇赏我什么。”
小四不理他们,不慌不忙得解开衣裳,露出的是单薄的身子、纵横交错的伤疤,再往下一点,心口上那黑锈的大字——“精忠报国”顿时映入眼帘。
这世上,精忠之人是有,可是谁有这个胆气在自己的心口上刺上这四个字,时时提醒自己?不说那刺青是要人忍受多么痛苦的折磨,就说那刀刻在心间,也不是平常人所能做到的。这万一一刀没个准头,那就是匕插心脏啊!
“如太子哥哥所言,儿臣身无长物。儿臣要进献的,只是这一颗义胆忠心。儿臣愿为父皇鞍前马后、一统江山!”
一腔热血,一身胆色,正中元真下怀。
若说元真至此一生中有两大遗憾的话,一个是朱昌平,另一个就是还未完全攻克前大周、现南周了。
建朝十载,朝臣们仿佛渐渐已经习惯了两个王朝的并存,殊不知,南周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一山尚不能容二虎,这一个天下,怎能同时有两个天子?
现听此子之言,确是十分合他心意的。
元真不禁想道:这个元魍虽然面生恶相,但竟然是最像他的。小小年纪,个性沉稳不说,胆大心细也不说,还有这番报国心思,很好。
再瞧边上那三个心性尚未成熟的儿子:太子骄躁,三皇子为人鲁莽、有勇无谋,五皇子更是幼稚可笑。
如此对比,竟更显出元魍的不同凡响来。
于是,睨向太子三个:“你们要好好向四皇子学习。看看你们,成天都干了些什么?”
几位皇子被斥得灰溜溜的,虽然心里不豫,但到底不敢反驳什么,只得在心里把小四罪名又狠狠加了一项。
倒是后妃开始帮腔了。
皇后温言道:“陛下这话倒是偏颇了。太子文治武略,虽无大成,但确是几个皇子中最为优秀的。而且,他一心为皇朝未来着想,这点臣妾是看在眼里的。”
德妃赶紧也道:“陛下,五皇子还小,等他再大些,必能追赶上他几位哥哥,成为国家栋梁的。”
三皇子元珲生母早逝,此人无人替他说话,只得把脑袋往后缩了缩。
元真哼了一声:“太子优不优秀尚没有结论,就他那浮躁的个性,朕就怕朕拓土容易他守业难啊!瞧瞧,他那个光头,像什么样子?朕都替他臊得慌!”
再瞧一眼点心吃得满嘴都是的元璧:“五皇子也不小了。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草原上百步穿杨的能手了!”
最后再冷哼一声,总结:“慈母多败儿!”
皇后跟德妃立时脸色青灰,不敢再多说什么。
元真再看了看小四身上的伤痕,顿时心下了然,转头朝胡安喝道:“你们这些狗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连朕的皇儿都欺负?”
胡安“扑通”一声赶紧跪下谢罪。他真是有苦说不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还真是一点都没讲错。这在座的各位,谁会想到,这位鬼面皇子会有翻身的一天?
他突然就想起了调到魍魉院的金蓝,会跟她有关?
元真也不过是想找个替死鬼,谁都知道,没有主子的示意,怕是奴才们也不敢太欺辱皇子,就算这个皇子再不受宠。况且要真论起来,自己才算是那个罪魁祸首。见胡安认罪,也就示意性惩罚了一下:“朕知道错不在你,但是你身为内务府总管,没有管理好下面的人,也是失职。待会儿,自个儿去内侍监领三十杖刑。”
胡安擦擦额间冷汗,再叩:“谢陛下隆恩。”这才退了下去。
元真又朗声点名:“文太傅,以后四皇子的课业就交给你了,你看可行?”
文思衍起身,低眉拱手道:“四皇子天生聪颖,有徒如此,是微臣的福气。”
元真点头,再对向元小四:“朕对你的这份贺礼十分满意,以后,你便搬回中殿吧。”
元魍惶恐谢恩:“谢父皇恩赏。儿臣必定为父皇伟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元真还想说什么,突觉握在手中的美人手心发汗,于是回头问道:“明昭仪哪里不舒服吗?”
明月温婉垂眸:“谢陛下关切。臣妾只是觉得天气燥了些。”
元真便叫侍人在旁轻轻摇起了扇。
看着明月跟元魍,元真满意之极。老天爷果然待他不薄,一天内给他两次惊喜!
当然,这番变故让众臣对这位四皇子刮目相看不提。
一番封赏,叫三位皇子嫉红了眼睛,皇后跟德妃心里亦是不爽也暂放下。
长宁再喝一口茶:听说,那个叫金蓝的丫头最近去了魍魉院?
宫闱外某个角落的阴影里,一个女子正密切注视着里头的一举一动,此时弯唇一笑——正是金蓝。
果然,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就是人的心思。而她,恰巧抓住了老皇帝的脉门。这一局,她赌赢了。也不枉昨日整夜未睡,对小四的紧急训练。也不枉费了那好大劲,才在小四心口上“绣”上那以假乱真的“精忠报国”四字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