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仲眸子蓦然瞪大,心脏都快要跳了出来,只道完了,这般距离,这种速度,这样毫无防备,殿下一定躲不开了。
可是,下一秒钟,蒙仲的眼睛瞪得就更大了。
只见元魍淡淡然挥袖,仿佛清扫眼前的灰尘般,只听“叮叮当当”几声响,那几支暗器就被元魍扫落在地,没入泥中。
这一出比何守正突然发难还要令人震惊,那发暗器的周辰自是不说,连何守正都呆了,手下攻势不自觉得就慢了下来。
蒙仲跟符昊趁机一鼓作气就把何守正手中武器打落地上,一人一把大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周辰见势不好,就要过来帮忙。
却只见眼前黑影闪过,周辰还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觉头上如泰山压顶,重压袭来,他就那样,膝盖直直跪在了泥土里,完全反抗不能。
元魍冷声道:“昨天我瞧你虽然表面看上去斯斯文文、弱不禁风,没有何守正风头正劲,倒也隐藏得好,偏偏脚盘下稳当得却不比何守正差。而且。”元魍看向周辰的手,“曾经有人告诉过我,擅用暗器者,手指一定要十分灵活。你这十指,常年干重活,该有重茧,现在却依旧修长并且薄白,说明你对这双手极是爱惜,常常修剪,这正是一个暗器高手该有的表现。”
当年金蓝教他功夫时,各种武器特征,都曾明明白白讲授过,并且要求他练就只要通过察言观色,就能懂得对方擅长哪种功夫的眼力。
所以,昨天第一次到这田上来时,他就知道这躲在人群里的周辰身上的不凡之处了。
元魍说得轻松,却叫蒙仲两个跟何守正两个心里惊涛骇浪起来。
何守正心中只道大势已去,本以为这大舆四皇子不过十九小青年,却万万没想到功夫莫名了得不说,心思还那般谨慎。
他本认为就算不能成功活抓这位皇子,以周辰的暗器,也能将元魍一招至死,就算最后他们被问罪,有一个皇子陪葬,也算死得其所。
却没想到,原来对方竟早就识破了自己的计谋,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符昊本来觉得蒙仲能够预测到需要防范何守正已经很了不起了,没想到他们家殿下连周辰这样的人物都注意到了,那眼力劲儿,果然不是常人所能及。
原来这所有的事情,居然都在他们殿下的预料之中,殿下竟然能够将计就计,毫发无损,实在是用“厉害”一词都难以形容的!
四周本来还在奋力抵抗的人们见领头人都已被俘,顿时就像头顶被浇了一盆冷水,心灰意冷起来。
更甚者,有人直接扔了手中的农具,跪了下来。
即使是仍在抵抗的,也没了多大气力。
一会儿工夫,场面就被士兵们控制住了,农人们全被押倒在地。
一片人头茫茫,秋风瑟瑟。
蒙仲扫一眼人群,回头问元魍:“殿下,他们怎么处置?”
元魍不答反问:“刺杀皇子,意图不轨,你说应该怎么判?”
蒙仲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斩首示众?”
元魍点头:“那就把今天在这里的叛党全砍了吧。”
元魍说得是风轻云淡,仿佛在说把抓到的鱼全剁了一样简单,听的人可都是吓一大跳。
符昊责怪得看一眼蒙仲,都是这厮出的馊主意,这一片的犯人少说也得有一千,其中更是有老人小孩跟妇人,一下子斩杀这么多人,会引起其他前朝重犯的反扑不说,这事传到今上陛下耳朵里,也实在说不过去。
毕竟这重犯实不寻常,斩杀一二可以找个由头,倒也无所谓。
可是现在,殿下是刚到,就弄出这么大一动静,而且是不禀报陛下、先斩后奏的事情,今上心里一定会不高兴,还会白白给人落下四殿下嗜杀的恶名。
蒙仲很是无辜,他并没有说要把这里所有人全杀了啊,是殿下曲解了他的意思!
这二位还没开口劝说,被按倒在地上的周辰先喊了起来:“一人做事一人当!使暗器要杀你的是我周辰!与旁人无干!你不能乱杀无辜!”
何守正咬白了唇,接着道:“这事,是我主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们都是被我蛊惑,无辜遭殃。不该受那等待遇!”顿了顿,又道,“何况你一个堂堂皇朝四皇子,怎好意思向手无寸铁的妇孺下手?”
元魍扫了他俩一眼:“他们要杀我,我为什么不好意思向他们下手?”
周辰急道:“小人知道殿下不是那样子凶残暴戾的人,昨天昨天你还。”还为了不相识的犯人惩罚了士兵!
元魍知他想说哪件事,顿时冷笑一声:“既然你们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今天却还恩将仇报,我难道还要继续包容你们,养虎成患,等着你们下一次做好更充足的准备来杀我?姑且不论我是不是凶残的人,但我肯定的是,我不是那种傻子。更何况,这里的制度你们是知道的,一人犯错,集体同罪。那么我今日判你们全都死罪难道不对?就算是陛下重审,也是找不出理由释免你们的!”
这话说的分量就相当重了。
恩将仇报,养虎为患!
不止是何守正跟周辰,另外被押跪下来的人们在前一天也是见识过元魍不似其他皇亲国戚爱耍官威压迫他们这些前朝罪犯的,甚至不准士兵对犯人用私刑。
而他们,今天却要抓了这位皇子去要挟当今陛下,甚至是想过狠狠杀之给当朝以震撼。
众人心中蓦然升腾起一股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