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武心里也有气,但是他们知道,他们再气,也比不得眼前的四殿下。那三位的感情,当日军营中他们看得一清二楚,说是主仆,其实更像家人。
卫鸿比在场众人知道得更加多一点,因为他晓得金蓝是女子的秘密,那日四皇子义无反顾随着金蓝跳下流沙坑的情景,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本来还在想,如果四皇子跟连大小姐成婚,那么金姑娘怎么办?
现在,他得到了这个疑问的答案。
原来,金蓝已经不在了。
卫鸿看看屋内上下一片悲戚,想了想,安慰道:“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殿下也别太难过,我们应向前看。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殿下往后必能事事如意。”
元魍叹口气:“希望如此吧。”
卫鸿向秦武使眼色。
秦武这回聪明了,赶紧转换话题:“不说不开心的事了。殿下归京,总归是好事。咱们应该好好庆祝一番才是。”
卫鸿接着道:“对。我们请殿下喝酒,不知殿下肯不肯赏脸?”
元魍终于有了丝笑意:“你们大约也知我地位,在这京中,也只有你们肯真心待我如兄弟。我元魍只怕你们嫌弃,怎会不愿与你们喝酒?”
众人听了这话,不禁又是心里一阵难过。
想起以前的这位四皇子,还是那番意气风发的英雄少年郎。如今得见,却是形单影只,面上虽是带笑,比之从前似乎是多了些生动的表情。可是这一年多里头,又是经历了怎样的人生际遇才会让人性格变化如此之大?
元魍脸上这笑意,看在众人眼里,却多了分伤感泯然,再一次令众人感觉到那股有心却不能为的无力感。
众人来到醉仙楼,这么多人,几乎包圆了全场。
一是庆相逢,二是哀自身无力,本来就爱喝酒的男人们,更是往酗酒的方向愈行愈远。
秦武喝得面红耳赤,终于忍不住心中所恨,叹息:“上次宁古城分别时,便与金、刘两位兄弟约定好回京不醉不归。没想到日后竟生那般变故,可恨我老秦什么忙都帮不上!更可恨那三。”
卫鸿到底谨慎,赶紧打断这位大不敬的话由:“秦将军,祸从口出,慎言!”
秦武本就是粗人,此时烈酒下肚,更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把桌子拍得“砰砰”直响:“我为我兄弟叫屈怎么了?难道你们就不恨?!要我为那卑鄙无耻的二位效力,我老秦倒不如跟着四殿下!”
这军中男儿皆是热血青年,听秦武这话一出,顿觉心中畅快,附和叫好声更是响成一片。
“对!倒不如跟着四殿下!”
声音大得,楼下都开始有人侧目了。
元魍举手示意安静:“诸位听我说。元魍蒙得诸位错爱,感激不尽。只是这军队是皇朝的军队,不管诸位身在哪位将军麾下,都是为大舆、为百姓、为陛下做事,只求心安理得便好。元魍万万不敢有其他想法,诸位当知这世上小人居多,如卫将军所言,应谨言慎行,往后切不可再行这番言论。”
众人这才想起确实放肆了,若今日这话传到今上耳里,怕是不仅他们要受处罚,恐怕还得连累四殿下。顿时,众人就都有点蔫蔫儿的。
心里发闷,却不能说出心中真实感言,只得一个劲儿灌酒。
这一喝,就喝了一个下午,直到华灯初上。
醉仙楼是京都最有名的酒楼饭馆,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酒香浓烈、菜肴美味,更是因为它地处护城河畔。
每每夜间,长河里总是飘荡着各色画舫。公子美人,都把乘船夜游城池,当成一大风雅之事。
自此,护城河的画舫成为京中一景。
从醉仙楼楼上往下看,长河里的景色当真一览无余。
坐在楼里,一边喝酒,一边看这风景,实在是人生快事。
卫鸿为缓解众人压抑的心情,于是提议:“要不咱们也租几条画舫,学着那些雅人,游湖去?”
众人没意见,便把目光投向元魍。
元魍脸色稍稍有点僵硬:“你们去玩便好,我就不去了。”
见众人奇怪,于是元魍解释道:“唔,我小时候被太子爷跟三皇兄扔到御池里呃,当时大家都小,顽劣了些。大约是那时候差点被淹死留下了心理阴影吧,我不喜水也不会水。”
众人心内惊讶。本来他们对元魍有一种崇拜之情,这位四皇子不管武功谋略都很厉害,是他们仰望的存在。可是现在突然知道了这位的弱点,众人不仅不觉失望,反而觉得有了弱点的元魍更像人不像神,而且这位还这般不介怀得把自己弱点告诉他们,众人居然更觉元魍亲切了许多。
再一想这位皇子怕水的缘由,心内又是另一番感慨。
正说话间,就见湖心驶来一艘大舫。画舫表面由金漆涂饰,幔帐飞扬,船檐上挂各色玲珑花灯,丝竹清幽,袅袅传来。
这船华美异常,把旁边的小画舫顿时就比了下去,一看就知这上头的人非富即贵。
众人正欣赏着,就听一莺啼般悦耳的女声响了起来:“那不是四公子吗?”
元魍低头望去,就见那华丽画舫内走出两男一女来,面容很是出众,正是太子元瑾、三皇子元珲跟金雪楼雪海姑娘。
卫鸿奇怪,低声问道:“那姑娘是谁?殿下认识?”
元魍道:“春意弄的花魁。前些日子,太子跟三皇兄说带我去见识那花柳巷,也就认识了她。”转头就朝底下笑道,“二哥、三哥跟雪海姑娘好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