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是高官爱去的地方。只见那多是青砖碧瓦,雕梁画栋,翠染纱窗,曲桥回廊,装修得华丽异常,处处纤巧精致,比之江南烟雨更是多情。
整条巷子里,眼见的尽是狂蜂浪蝶莺莺燕燕,耳闻的全是淫词秽语靡靡之音。
进了里面,当真让人流连忘返,沉醉其中不知今夕何年。
古来语云,温柔乡、英雄冢,形容此处,并不为过。
拨开一个快趴到自己身上的拦客女子,元瑾瞥了眼元魍脸上的异色,笑问:“四弟怕是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元魍定定神色,答道:“确实第一次来。”
元珲接着道:“似乎听说四弟连个侍寝丫头也没有啊不对,有个丫头!四弟那会儿上战场,不还把那丫头带身边么?”眼色越来越下流,“想来那丫头床上功夫定是好得很,四弟这才那般舍不得她,到哪儿都要带上,挂在裤腰带上才安心。诶,什么时候借给哥哥玩几天?对了,这些日子,怎么不见你那个丫头?”
元魍笑容愈发温和,扫过元珲一眼。
元珲没来由的,只觉浑身猛得一寒。他心生奇怪,左右看看,并无异样,最后自己总结也许是因为春寒秋冻的缘故吧。
他继续观察元魍脸色,却见他面色如常,并没有当初在宁古城时候的激烈反应。
当初,元珲也是说了相似的话语,这位可是差点就把他手腕给折了啊!
元珲此时旧话重提,也不过就是试探下元魍。因为他总觉得元魍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
却原来一年多不见,这位居然真的变化这么大?
只听元魍道:“她死了,死在宁古城城破当日。为了护住我,铁箭穿胸而过。”
声音不凉不冷,甚至温和得如同一杯开水,偏偏扎得元珲浑身不舒服。
三人一阵沉默。
太子到底会做场面,赶紧圆了话头:“今儿高兴,还提当年那些晦气事做什么?况且,四弟马上就要娶新王妃,那些旧人,死了也是好事,否则不是平白给新王妃添堵么?”
说话间,已经来到一扇最大、最豪华的铜漆门前面,元瑾道:“这间金雪楼,虽然是一年多前刚建起来的,但是里头的姑娘却是整条春意弄里最漂亮、最有才情的。今天为了四弟你来,我可是头天就叫人来预订下了头牌花魁给你啊。”
进得里去,却见此地虽也是辉煌琳琅,却别有一番雅致趣味。
香雾冉冉中,只听阵阵笙歌,没有其他杂音,仿佛已经到了人间仙境般,却是不见美人踪迹。
大堂里坐着的男人,各个着魔似的引颈往里头望。
帘子后头,袅袅婷婷、隐隐约约坐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
欲隐还露,更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挠心挠肺之感。
这样神秘的设计,比那些露了一身白肉的女子,更加吸引男人。
元魍心想,这位老板还真是个妙人。
有老鸨迎上前来:“哟,二公子三公子你们来啦。”看她那模样,也知晓,元瑾跟元珲是这里的常客。
元瑾看着幔帘后头的美人儿,冷笑了一声:“金嬷嬷,看来我付的定金少了啊。我都说了,今天雪海姑娘的场子,我都包了。你还让雪海姑娘出来迎客?”
贵为太子,元瑾向来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有上位者的威势不自觉得流露出来,哪里是老鸨这等市井小人物能够承受得了的。
金嬷嬷拿帕子擦擦冷汗,赔笑道:“哪能呢?二公子那金子就算买下我们整个金雪楼都有足余,我们哪敢嫌少?况且,您也知道,这雪海姑娘是我们金雪楼的镇楼之宝。就算是平时,她不愿意出来,我们也不敢迫着她来。这不,今儿晚上,因为二公子要来,雪海姑娘心情好,就说反正等着也是等着,索性就弹个曲儿,只当便宜了堂厅里的这些客人罢了。二公子别生气,您先往楼上请,我这就去把雪海给您叫过去。”
原来帘布后头那位美人,就是这里的头牌,难怪这些男人的眼睛,一个比一个直。
元魍对美女没什么概念,但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微微蹙了蹙眉,他刚刚,似乎瞧到了一个熟面孔。
元魍兄弟几个在楼上雅间坐定,只闻这房间香气萦绕,比之大堂里的脂粉香,更多一分动人心魄的味道。
元魍看向壁角香炉,果然上头若有似无飘着一些烟雾。
就算元魍未娶亲,也知这是龙涎香,后宫妃子亦常在床边挂上这类香囊,以增加性欲情趣。
不过,这味道是不是太浓了些?
虽现在还不知这两个哥哥打的什么主意,但此次黄鼠狼给鸡拜年,一定不会没有图谋,怎么可能只是找他喝花酒这么简单。
元魍不动声色,转过脸来,温笑着承下了那二位的道贺酒。
不一会工夫,就有女子在老鸨金嬷嬷的招呼下进了门来,花红绿柳,端地是各个美丽天成,各有特色。若放在普通人家,这些女子家的门槛怕是都要被媒人踩断,叫人家挤破了头来提亲的。
跟在一行姑娘最后进门的那位,更是清丽绝色,叫人眼光不由自主得顿在她身上,再也不肯离开。只见她一身逶迤拖地嫩黄烟纱裙,上罩透明薄纱,扶柳髻斜插一排扇形木梳,淡扫蛾眉肤胜雪,眸若明珠盈清辉,一抬头、一转手间,更是风流多情。
“雪海见过几位公子。”那女子微微福身,似乎这一说话间,屋子里顿时变得春光明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