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夏天,李晚月经过一个多月地复习,愉快地参加第二次高考。她极轻松地答完所有考卷,自以为接近满分。再加上有一个格外好的劳动鉴定,自己认为一定能考上北大,结果又落榜了。她没有震惊、没有悲哀。她平静地对待这极其残酷的打击。
她去学校想问问这到底为什么?她没有找到班主任范丽颖老师,又碰到了教历史的杨老师。晚月说:“杨老师,我真不明白,今年我有一个最好的劳动鉴定,考试成绩接近满分,为什么还是没考上呢?”杨老师说:“你的报名表上,学校给你填上:“该生有极右言论,不宜录取。你表现再好。分数再高也没用。”
晚月如梦初醒,恍然大悟,仰天大笑:“天下之路千万条,我干嘛非走那一条不许我走的路呢?”她的心豁然开朗,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企图以最秀的成绩考大学的想法,是多么愚蠢!多么可笑!希望不是兑现的支票,但是对于那些在沉重打击面前,重新爬起来,揩干净身上的污泥脏土,揩干净脸上的血迹汗水,重新选择另一条通向理想巅峰的途径,继续攀登、奋斗、拼搏的人来说,就没有实现不了的愿望。
杨老师问:“你的处境那么悲惨,对你打击那麽大,难道你不抱怨?难道你没有一点恨?你的信仰和追求难道没有变?”
晚月说:“一个人的信仰不能轻易产生,也不能轻易改变。信仰往往是终生的,它很少因外界条件的变化而变化。我就是一个被父母误解的孩子,并且挨了一顿痛打,可我因为自己没错,而等待父母翻然悔悟。我想这天会到来的,因此我没有怨恨,没有悲观,没有气馁,没有失望,我要另辟途径,寻找报效祖国的机会。我坚定不移地要为实现自己的理想,去寻觅、去追求、去探索、去奋斗、去拼搏。”
杨老师竖起了大拇指:“李晚月,你真是好样的,你想的很对,很有哲理性。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永不气馁,继续努力,为实现自己的远大理想而拼搏。李晚月,你愿意当老师吗?”
晚月爽快地回答:“当然愿意,我家已经有两代人从事教育工作,我也想像他们一样做一名优秀的园丁。”杨老师低声说:“我有办法让你实现你的这个愿望。”李晚月难为情地苦笑道:“杨老师您不要拿我开心,连大学门都不让我进,还能让我当老师?”
杨老师说:“我说的是真话,我真能让你当上老师。你看!”杨老师从兜里掏出一个介绍信,给李晚月看。晚月一看,原来是介绍石梅去第八中学当代课教员的介绍信。
杨老师说:“八中急缺语文老师,向咱们学校要两名语文好的学生去代课,昨天顾书记把介绍信给我,让我选一两名学习好的本身没问题的落榜生。我班的石梅家庭有问题,可是本人表现一直很好,顾书记看了她的档案,同意介绍她去代课,党支部也盖了章。我想把你名也填上,明天你俩一起去报到。你如果愿意去,我就给你填上。”
晚月犹豫了,她说:“杨老师,我不想连累您。如果您这样私自填上,让顾书记知道了,您可就闯大祸了。我和石梅不同,学校一定不会介绍我去当代课教员的。”
杨老师毫无顾虑,胸有成竹地说:“没关系,我有办法,你俩报道时,主动要求八中人事处往咱们学校打电话找我。你就说我是你的班主任。我亲自介绍你俩的情况,就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杨老师在石梅名字下面加上“李晚月”,把“介绍一人”的“一”上加了一横,变成了“二”。并且把石梅的家庭住址写给李晚月,让她立即去找石梅,一起去报到。这太意外了,晚月高高兴兴找到石梅,两人一起去八中报道。
书记、人事干事和语文组长一起对李晚月和石梅进行了面试,李晚月对答如流。他们让她朗读了一段课文,晚月声音娇脆甜美,字正腔圆,一口普通话,表达能力很强,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出色的语文教师的材料。语文组长高兴地说:“小李太适合教语文了。”相比之下,石梅略有逊色。顾书记对人事干事说:“你往五中打个电话,问问自然状况和政审结论。如果没有大问题,你们明天就可以正式上班了。”晚月按着杨老师教她的说:“我们的班主任是历史组的杨丞林老师,打电话直接找他就行”。
杨老师和晚月约好下午一点去报到,杨老师一直坐在收发室电话旁等着。正巧,八中电话是杨老师接的,杨老师对她俩做了详细介绍,尤其是对李晚月大加赞扬。
晚月和石梅顺顺利利地当上了老师。1959年9月3日她俩开始了教师生涯。由于李晚月初来乍到,崭露头角,所以一开始学校就给她一个初一班主任来当。
晚月是个上进心极强的人,不论做什么只能干好不能干坏,所以她非常认真地备课,第一次走进教室,就一点都不紧张,临场发挥很好,受到学生的欢迎。
为了当好班主任,她在接班前,背了大半宿学生登记表,第二天接班时,她能叫出三分之二学生的名字。在第一周内,她进行了全面家访,掌握了学生的家庭情况和学习情况。全一年她班的学习气氛和课堂纪律明显比其他九个班好。所以一开始李晚月就受到了领导的重视。
然而因为晚月长得瘦小,梳着两个小辫子,和高中学生看不出差别,所以造成很多误会。每天早晨上班时,她到收发室大水壶上面去热饭,收发室的赵大爷都要对她一顿呵斥:“你这个学生怎么这么怪呢?告诉你多少回了!你为什么还到老师热饭的地方来热饭?你是哪班的?我要找你们老师说说。”晚月听了啼笑皆非,笑着说:“我是老师不是学生。”赵大爷说:“没看你这样的赖皮孩子,还要冒充老师。”
语文组长亲自来来作证,告诉大爷她的确是老师不是学生。
有一次学生到校医室检查身体,晚月不懂规矩,没有把男女生分开排队。校医把李晚月当做班长,一把把李晚月拽过来,大声说:“你这个班长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呢!来这么半天了,男女生还没分开站队。”晚月没做任何解释,立即把男女生分开站了。
尽管如此,晚月在任何情况下,也不忘记自己是个老师,处处事事都不忘做学生的榜样。这年冬天,学校从煤场往回运煤,因为没有运输工具,发动高中部的学生借大车自己往回拉。每班四大车任务,全校老师分到各班,李晚月分到高三一班第四组,这全是一些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一看分来一位又瘦又小的年轻女老师,都满心地不乐意,他们认为老师是他们的累赘,有心把她气跑。所以就杂七杂八地说一些讽刺挖苦的话。李晚月根本没在意,虽然比他们大不了两三岁,但是她考虑自己是老师,决不能和他们一般见识,所以默默地有条不紊地指挥装车拉车。干起活来谁也比不上这个比自己矮一头的小老师。刨镐、装车、拉车李老师样样是内行。一个爱开玩笑的男生说:“李老师,我现在既怀疑您的职业,又怀疑您的性别。您好像是一个常年干体力活的壮汉。”晚月笑了笑说:“你猜对了一半,我只能给你打50分了。”此后晚月便成为高中大男生议论对象。他们觉得她全身都是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