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张三麻子和金满库两伙凶徒在五月节这天,天没亮就开始攻打王家大院。
凤海、凤江发现敌情之后,立即向高处开炮,以为可以把他们吓走,可是他们在张三麻子指挥下硬往前靠近。李家这两个神炮手,实在没有办法,凤海就朝指挥者的右腿肚子打了一抢,当时就把他打趴下了。张三麻子的部下一看炮声不断,没有一人敢上前救他,大队人马如鸟兽散。
等到人跑光了,张三麻子还是趴在地上起不来。凤海和凤江下了炮楼,打开大门把张三麻子驾到院里。送到伙房,放在炕上,扯了一块白布把他的大腿系上,防止再出血。凤江马上把老东家请来。王福金战战兢兢走进伙房,看到躺在炕上的胡子头,又恨又怕,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张三麻子没了往日的威风,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低三下四地和王福金谈判。
张三麻子说:“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张老三今天败在你家两个小毛孩子手里,这是因为我走了霉运,我认倒霉。只要你们不把我送进官府,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王福金说:“你们三番五次攻我家大院,今天要不是我家这两个孩子把你生擒,我家不知要死多少口呢?为了确保我家安全,我们必须把你送到官府。”
张三麻子苦苦哀求:“你如果真把我送去,我这条命也就送去了,我还能活着回来吗?”
王福金始终没答应,他说:“我不能放虎归山留后患,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凤江说:“东家,不管怎么说,我们也不能看着他这么遭罪。给他请个治黑红伤的郎中吧。东家,你看炕上那么一滩血,这样会流死人的。怎么办?我们想想办法吧!”
王福金不肯给张三麻子治伤,也没有把他立即送走。张三麻子烧不退、疼痛难忍,后来整天昏睡。凤海和凤江四处寻找偏方给他治伤。两个孩子的恻隐之心感动了张三麻子,他对李家兄弟不仅不记仇,反而心存感激之情。
又过了四五天,凤海去找王福金,问把张三麻子怎么处理?王福金感觉是两手捧刺猬猬,扔也扔不得,撂也撂不得。想了半天说:“说实在的,我看他那带死不拉活的样子,也真不敢往府里送,万一死到半道上,他那一伙人也不会饶了我们。送回去还怕他们卷土重来。这样吧,你们哥俩把他送回去,如果死到半道上,就挖个坑给他埋了,别让外人知道。”
凤江说:“我们也不知他们住在哪儿?让我们往哪儿送呀?”王福金说:“等他醒过来之后问问他,他们老巢在哪?反正他也活不了啦,送回去吧!我把他交给你们哥俩啦。咋的都行,收拾收拾就走吧。我让黑子套车送你们。”
张三麻子伤口烂了,流脓淌水发高烧,迷迷糊糊睡不醒。凤江推他、拽他、晃他,他就是不醒。往哪送呢?哥俩犯愁了。拉回去吧,还怕东家训斥,怎么办?他俩实在没办法就把张三麻子拉到自己的家。
李木匠和王秀香看到儿子拉回一个半死不拉活的人,吓了一大跳。两个孩子怕父母担心,没敢说真话,说和黑子出车在路上捡的病人。两位老人信以为真,原本都是善良之人,也就什么都没说,就把张三麻子留下了。
凤海出去嘱咐黑子:“我们回去就说胡子老窝住得很远很远,我们来回走了好几天。咱们都不要马上回王家大院,在家呆几天,等等张三麻子醒过来,问明白他们住在哪?然后再送他回去。你先回家等信。”好在他们两家都离王家大院很远,不能被王家人发现,他们就在家等张三麻子醒过来。
张三麻子整整睡了一天一夜,醒了之后,一看躺在一个陌生的人家很吃惊。凤海告诉他,王老财让他们把他送回去,可是他们不知他住在什么地方,没有办法就把他拉回家了。
这一家人可善良了,王秀香每天给他熬粥、把家的老母鸡都杀了,给他炖鸡汤,蒸鸡蛋糕。可是张三麻子病得很重,什么也吃不下。李木匠到处给他寻医找药,两个孩子伺候他大小便。
等了好几天,他的病还不见好转。而且越来越重。凤海要送他走,他央求他们:“让我死在你们家吧。我绝对不能回去了,那里的人我一个都没交下。你们没看着吗?我被打伤了,没有一个人来救我。若不是你们哥俩救我,我也就早死了。我知道我没有几天活头了。等我死了,你们哥俩找个地方把我埋了就行了,我没儿没女没老婆,亲戚朋友都没有。二十来年,我没干好事,杀人放火啥都干,造孽了。我现在落到这一步,不能怪你们,这是报应。我这些年打家劫舍攒下点东西,我就全都给你们家。”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十里堡南山坡有棵大榆树,榆树南面有一口枯井,井里面有个大坛子,里面有金条、金砖、金元宝,还有房地契。地是我在黑龙江买的,120垧,房子五十间,也在那。我死了以后,你们偷偷把坛子取出来,够你们全家花好几辈子了。”
李木匠和媳妇知道真相后,也就什么都不说了。全家人不管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们不为他的钱,也不为他的房子和地,就是看他太可怜,一个快要死的人了,不管他从前干了多少坏事,也不能不管,也不能不救。所以全家人都全力以赴伺候张三麻子,想方设法给他治病,可是他到底死了。
李木匠砍了一颗红松,给他做了一口大棺材,爷几个把他埋在他说的南山坡那颗大榆树下。直到他死也没人过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