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草原的四月,小雨延绵,天空好似破了个洞,雨下个不停。商队在草原上马不停蹄,经过了数次补给,期间,经常可以听到曼妙曲音,带着丝丝哀愁。
“公子,今年天气真是奇怪了,这雨一下就是半个月。”老唐叹气,好在他是一位聚灵修者,也不怕阴雨寒气袭身。
“或许是天地将变吧。”彭成叹道,这是本大世最后一个小世,有些寻常事情出现诡变,也在情理之中。当然,这种消息,寻常车夫怎会知道,老唐虽是不解,还是点了点头。
“公子,下车歇息吧,颠簸了这么久,一定把你累坏了。”老唐说道,他一直认为彭成身躯金贵。
商队停了下来,雨也小了很多,这是一处密林,驰道从中穿过,众人在树下歇息,不少巨树枝繁叶茂,蒙蔽天地,但还是难以在树下找到干燥土地。
透过繁茂枝叶,有雨穿了下来,落在彭成脸庞,彭成一把将之抹干,微风徐徐,剩下的水汽也被带走,徒留一丝凉意。
“公子,雨滴那么多,总有几滴穿落下来,不必在意。”老唐笑道,他淋了不少雨,即使戴着斗笠,穿着蓑衣,但时刻在车外赶车,身上不少地方都湿透了。
“这雨自天所生,落地而亡,一生那么短暂,为何还要落下?”老唐将裤管拧干,嘴角喃喃,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来去匆匆,雨水无根,自天而生,落地化水,飘落的时候,便是它的一生。”彭成心中一动,感悟更是深刻了。
“雨滴落地为水,小流汇聚成江河,江河入海,但不能超脱本质,终究是一滴滴雨水所化。”彭成心中略动,越想越多,越想越透彻:“冰雪也是水,雾霭也是水,江河湖泊,深潭清流,莫不是小小水滴幻化。”
“雨之人生短暂,但他落地之后,生命继续延续,风吹日晒,水分蒸发,日后幻化成水滴再次落下,那便是轮回!”彭成双目一亮,眉心在不断凝集一股神秘气息。
“上善若水,不含任何杂质,我之本心也该如此,做好自我。”彭成低语,此刻,那股气息凝聚曾一丝细物,流淌在彭成眉心,正是第三道本源,水之本源!
“公子,你怎么了?”老唐问道,只见彭成一怔一怔的,不停自语,好似走了神,但又不是。
彭成回过神来,面露喜色,水之本源初成了,很是意外,竟是靠着外人之语,立刻顿悟了。现在彭成终于明白,为何一些超脱之人,要进入凡尘感悟。
“大叔,多谢。”彭成拱手,朝其一拜,感谢发自内心,老唐见彭成如此,反倒是慌了,做惯了平凡人,从未接受过贵人如此大礼。
“公子,我怎么受得起!”老唐急忙扶着彭成,彭成元转元力,保持姿势几个呼吸,才直起身子。老唐此刻也明白过来,眼前贵公子不但是一位修者,而且实力不弱。
“你送我感悟,我也送你一场造化。”彭成微笑,话语让老唐越加听不懂了,彭成把手一伸,一指指向车夫眉心。
一股柔力进入老唐身体,其中带着火之力,将之血肉中的杂质焚烧干净,十几个呼吸后,老唐身体虚脱,但精神气却是大增。
“你之资质大升,日后修为还会精进。”彭成说道,甚至在他体内留了一抹火之本源,如此可以长久淬体。
“多谢公子!”老唐面露喜色,而后斜躺在树干上,睡了过去,实在是太困了。
这时,一位老者从远处蹒跚而来,雨水落下,还未接近他体表,便是滑开了,在他身后有几位中年人,均是气血旺盛,但收敛了气息。
老者满脸沟壑,头发花白,穿着粗布衣裳,一条拐杖拄着,走路也是极慢。几位中年人跟在他身后,没有露出任何不满。
老者来到了树下,对着彭成和蔼一笑,彭成自然也不会缺礼:“前辈,请入座。”说着,彭成把手一抹,桌案茶具,一应齐全,出现在树下。
“公子,那****吹奏海螺,人琴合一,老夫佩服。”老者对彭成拱手,其后才坐下,彭成笑道:“前辈说笑了。”
“人生几何,对酒当歌。”老者袖口一甩,桌面出现一壶玉酒,几位大汉面露惊色,很快收敛。彭成神觉强大,自然是感受到了几人心境变化,这酒绝对不一般。
“公子,绝强者才有资格喝此酒。”老者笑道,一掌朝着彭成拍了过去,掌风破空,彭成一掌结下,操控元力,将桌案美酒保护起来。
“英雄出少年,老夫佩服。”老者大笑,他已是到了暮年,血气落败,实力自然是比不得以前,但方才一掌倾力而出,还是被少年结下了。
随即,两人饮酒座谈,畅聊人生,彭成有很多不解,在尘世中遇到老辈修者,正好多请教一些。
“前辈,何为人生?”彭成问道,他心中有几个答案,但众人的感悟均不同。老者没有回答,转而看向身后的三位中年人。
一人思忖,而后笑道:“人生犹如一场梦幻,理应及时行乐,因为人活着,梦幻将继续,人死了,梦幻也就破灭了。”
老者摇头,并不认同,另一位中年人说道:“人生如戏,时光从指缝中溜走,恍惚间,已经一百年,谁都要化作尘土。”
老者点头,算是认同,随即看向第三人,第三人想了想,道:“人生犹如高歌,需努力向上,莫要白了少年等,空等一场。”
三人回答完毕,老者笑道:“老夫收下三个义子,他们传承了老夫三种道,他们的回答,也就是老夫的回答。”言罢,老者看向彭成,想要听一听少年之语。
彭成喝下一口美酒,这酒应当唤作火酒,与雪酒一样,都能助人悟道,天下难得。彭成笑道:“依在下拙见,人生如雨。”
“人生如雨?”众人均是不解,彭成继续道:“人生短暂,它的长度在在岁月河流中,不值一提,如同那雨水一样,一恍惚落下了,雨水飘落便是一生。”
几人沉思,彭成又说道:“大世十万年,轮回不止,谁又能超脱轮回,争渡长生?”几人均是点头,若有所悟,这种见解,的确独具一格。
“公子之语,振聋发聩。”老者笑道,饮了一杯,几人继续畅聊,天色渐晚,几人意兴阑珊。没有老者应允,商队不会前行,这才耽搁了。
“公子,你之修为绝非如此,即使去了中州,也能大放异彩。”老者说道,他是一位散修,人到晚年,做完这一趟,也就要安享天年了,至于突破境界,成为阳者,古来几人能成?
“前辈说笑了,名利算不了什么,获得自得才算出彩。”彭成淡笑,桌上美酒早已喝完,彭成取出佳酿,他最不缺的就是酒。
“老夫不胜酒力。”老者摆手,实在不好意思再喝彭成的酒,他身后的三位大汉则是目光炯炯,早先喝了一点,口留余香。
“咦?”彭成皱眉,双手一顿,对着老者问道:“前辈可有好友要来?”
“没有。”老者回答,彭成皱眉:“有三道身影朝着这里来了,都很强,恐怕至臻阴者境界。”
几人大惊,不知彭成所言是真是假,老者慢悠悠起身,脸上有释然,低语道:“只怕是宿敌,是来寻我的。”
几人不语,均是目视远处,三道身影若隐若现,缓步走了过来,雨水落下,不能将他们沾湿,三人撑着气罡,没人胆敢阻拦。是三个黑衣人,看不清面目,但双目之中带着恨意,来者不善。
“你们还是来了。”老者低语道,十多年前,与人结下仇怨,以前倒是不怕,心中留有慈念,不想斩草除根。后来气血衰败,那些人找上门来,如今被人发现了行踪,本想去中州找一处隐匿地,不料还是让他们找来了。
“为何不来,杀兄之仇,不得不报。”一人说道,声音浑浊,显然年岁也大了。
“我不杀他,他便要杀我。”老者淡淡说道,也不多作解释,这么多年了,解释也无用,还是要靠大战一场,才能解决纷争。
“老匹夫,你今日必死。”另一人说道,眼中满含杀意。
老者笑道:“老夫虽死无憾,但请几位高抬贵手,放过我那几位徒儿,他们有家有室,很不容易。”
“既然是你徒弟,更该受死。”几人不依不饶,对老者仇恨很大,彭成皱眉,如此生活在仇怨中,痛不欲生,等到大仇一报,更会空虚落寞。
“我兄长客死之时,你可曾考虑他的父母妻子?”一人反问,长剑在手,露出寒光,老者咬牙道:“冤有头,债有主,何必咄咄逼人,我若拼死反抗,击杀你们一人也没问题,若是放过他们,我立刻自裁。”
“你气血衰败,大不如前了,换做以往,我等或许忌惮,但现在是两说。”一人说道。
“老匹夫,休想自裁,将你大卸八块,抽魂炼魄,才能消老身心头之恨。”第三人开口,是一位老婆婆。
“不用和他啰嗦了,速战速决。”那人说道,操控道兵,飞掠而至,老者拐杖一横,碎沫裂开,从中是一柄细剑。